“那场大战……”祁悦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什么,“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埃蒙……还有暗影……”
程墨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左臂上的暗红纹路似乎又灼热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和身体的剧痛,开始了讲述。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穿越了三百年的时光尘埃:
“埃蒙……是我最信任的副官之一,也是‘星辰守望者’的核心成员。他天赋卓绝,心思缜密,甚至在空间魔法上的造诣一度超越了我。我们曾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程墨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苦,“直到……寂灭平原最终决战前夕。”
“我们截获了黑魔法师们试图开启‘永夜之门’、引入异界黑暗生物的关键情报。计划是集中所有力量,在他们仪式完成前摧毁核心祭坛。埃蒙主动请缨,带领一支精锐小队执行最危险的突袭任务……我们所有人都信了。”
程墨的拳头无意识地握紧,指节咯咯作响。
“他成功了……或者说,他成功地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成功了。他‘摧毁’了祭坛,‘击毙’了主持仪式的黑魔法师首领,带着‘胜利’的消息凯旋。整个守望者军团士气大振,放松了警惕……庆祝那个虚假的胜利。”
“就在当晚,在决战最关键时刻……”程墨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我和其他守护者将力量提升到巅峰,准备给予黑魔法师联军最后一击时……埃蒙……他背叛了我们!就在你刚才看到的……那记忆碎片里!”
“他不仅偷袭杀死了我身边毫无防备的副官莉亚,更用一块……蕴含着极致黑暗本源的水晶,瞬间激活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笼罩整个战场的超级魔法阵!那不是摧毁祭坛,他是在……加固它!以所有阵亡守护者和黑魔法师的灵魂与血肉为祭品,强行打开了‘永夜之门’!”
程墨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和无力感。
“无数的黑暗生物如同潮水般涌出!战局瞬间崩溃!守望者们腹背受敌!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勉强稳住阵脚……但真正的致命一击,来自那个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暗影’!”
“他就像最阴险的毒蛇,在我燃烧生命、试图强行关闭永夜之门的最后关头,在我毫无防备的身后……用那柄阴影长矛……”程墨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后心位置,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三百年前的剧痛,“如果不是星辰权杖最后的自动护主反应偏移了要害……我当场就陨落了。”
“但那一击……也彻底打乱了我最后的封印仪式。”程墨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和自责,“我只能……强行改变计划。以自身灵魂为引,将尚未完全稳定的封印之力与星辰权杖强行结合……引爆了它。”
“巨大的爆炸摧毁了永夜之门的核心,也撕裂了空间。我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当我再次拥有意识,已是两百年后,在这座城市一个肮脏的小巷里醒来。”他环顾着这个破旧的地下室,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力量百不存一,身体里还残留着那柄阴影长矛的诅咒之力……以及……我自己设下的最后一道枷锁。”
“枷锁?”祁悦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程墨抬起右手,指尖点在自己的胸口心脏位置。一层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星光符文在他皮肤下隐隐浮现,形成一道复杂的、如同锁链般的结构,深深嵌入他的魔力本源深处。
“引爆权杖前最后一刻……我察觉到了。”程墨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埃蒙的背叛,暗影的偷袭……都绝非偶然。黑暗的力量……似乎能……侵蚀人心,扭曲意志。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也被污染了……更无法确定,在那种绝境下引爆权杖的我……是否会变成一个更可怕的怪物。”
“所以……我给自己……套上了这道枷锁。”他缓缓道,语气平静得可怕,“它封印了我绝大部分力量,压制着体内残留的黑暗诅咒,也……时刻提醒着我,我只是一具行走的、危险的残骸。一百年了……我像个老鼠一样躲在这里,用最低级的魔法苟活,不敢暴露一丝气息……直到……你出现。”
他的目光落在祁悦身上,复杂难明:“你的生命魔力……很特别。它似乎……能触动这道枷锁,甚至……能微弱地净化那些黑暗的侵蚀。”他抬起那只被暗红纹路覆盖的左臂,“就像现在这样。”
祁悦看着程墨胸口那若隐若现的星光枷锁,再看着他左臂上狰狞的黑暗侵蚀痕迹,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自我封印三百年!只为了不让自己失控变成怪物!这份决绝和背负的沉重,让她几乎窒息。
“那……刚才的记忆碎片?”祁悦问道。
“权杖碎片……尤其是被污染的部分……它们承载着我的力量和……记忆。”程墨疲惫地解释,“你的共鸣……无意中激活了其中一块碎片里……最痛苦的烙印。埃蒙的背叛……暗影的偷袭……那是我……最深的梦魇。”
“莫林……”祁悦突然想起议会里那位温文尔雅的顾问,“他和埃蒙……”
“我不知道。”程墨的眼神变得锐利,“但那种感觉……太像了。温和表象下的算计,对星辰权杖‘失效’的笃定……还有他看你时……那种隐藏在镜片后的审视……让我本能地厌恶和警惕。三百年前,埃蒙也是这样……骗过了所有人。”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祁悦连忙扶住他。程墨的目光落在祁悦带来的那些议会古籍上,又看了看自己那条被污染的手臂,最后定格在祁悦担忧的脸上。
“碎片必须净化……枷锁必须稳定……黑暗卷土重来……他们不会罢休。”他每说一句,语气就沉重一分,“祁悦……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和我牵扯在一起……只有无尽的危险和……死亡。”
祁悦没有丝毫犹豫。她将星辰令紧紧握在手心,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沉重历史。她直视着程墨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从我选择追查异常能量波动,踏入那条小巷开始,从我亲眼见证星辰守护的光芒开始,从我决定研究三百年前的历史开始……我就已经无法回头了。程墨,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累赘。”
她拿起工作台上那本记录着“魔力共鸣”理论的古籍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