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闻安刚手脚轻轻的走到闻冬行卧室门口,那人就醒了,正摸索着床头柜的糖往嘴里塞,似乎没什么力气,因为他每个动作都很慢,像每根骨头都生锈了,然而又很熟练,他能准确的撑住桌面借力再摸到糖,直觉告诉她,在她不曾知晓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
缓过来的闻冬行看到蹑手蹑脚的闻安短暂的反应了一下,温声道,“和妈妈打完电话了吗?”
闻安点了点头,又看着没有挂断的通话页面,摇了摇头,眨着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哒哒的跑到他身边把手机递给他,“妈妈让我来看看爸爸。”
闻冬行有些迟钝,似乎带着初醒的茫然,他接过手机,“小”字刚出口,蓦的顿住,像忽然失去了声音,把一切咽回嗓中,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睛发愣,又有点伤神的挪开。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这样叫她。
可惜隔着因晃动而模糊的手机屏幕,他那转瞬即逝袒露的脆弱,徐离并没有机会发现。
她只以为他身体不舒服,静静的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见徐离没有介意的样子,几秒钟后,他还是顺从本心叫出口,“小离,有什么事吗?”
“安安说你睡着了,我……”徐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对于表达关心这件事她不熟练,何况如今两人境地她说些什么并不十分合适,思考片刻,她选择阐述了事实,“……你是不是不舒服?安安说你睡着了,我托她来看看你。”
闻冬行轻轻笑了笑,不知有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意,然而这个笑容是真心的,病容憔悴的脸上多出了几分生动来,如同冰天雪地里猝然绽放的玉兰花,“……谢谢。只是有点困了。”
这株清冷惊绝的玉兰一闪而过,徐离不过眨眨眼便消失了,这种从指尖划过抓不到的感觉竟让她有点心慌,不过被她很快压下,借着话题又开口道,“我八号回国,九号正好是周六,我早上去接安安吧。”
闻冬行点点头,询问安安静静玩了他被子半天的闻安,“妈妈周六接你回去,可以吗?”
见闻安小脑袋点点没什么意见,他复又问道,“小离,还有事情吗?”
“没有了。”
“好,早点休息。安安,和妈妈说晚安。”
挂断电话,徐离拿出行李箱开始整理衣服。
整理整理着,又停下来,纷繁的心绪绕成一团毛线,让她在一件小事上难得的无法专心。
闻冬行说谎。
他明显愈发清痩的身形,他苍白失色的唇瓣,他刚才的孤苦病痛,他无人照拂。
他最后明明在笑,可眼底都是她不明白的哀伤。
只是他向来选择闭口不谈,她从来帮他轻轻揭过。
从前是,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