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凌在医院值了一夜班,刚出办公室门想去接点热水喝,就看到有个人弯着身子步履缓慢的扶着墙走,脸白的跟他手底下的墙一个色。
凌晨四五点一个人轻车熟路的往消化内科走,除了闻冬行,不会是别人了。
这个画面实在太过眼熟,近来在他眼前重复了无数次,要不是他确信自己脑子很清醒,就要以为自己夜班上傻了出现幻觉。过了大概四十分钟,他抽空回消化内科看了一眼,刚实习不久的小护士打吊瓶还不是很熟练,对着那人瘦的皮包骨头一样的手扎了两次也没扎进去,岑凌叹了口气,上前接过针,利落的对着血管扎进去贴好胶带,边扎边指导小护士要领,“你看,这样就好了。”
小护士道谢离开后,岑凌从他手边抽走那份检查报告,检查结果比他前几天出院时的状况又差了不少,不免蹙眉道,“你胃出血点又多了,真有本事。”
闻冬行做完胃镜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每种症状都加倍出现在他身上,腹痛呕血和乏力让他在洗手间缓了半天也没能站起来,不得已医生又采取了输液治疗。
“是阿凌啊。”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极力将困顿的神思拽回来,睁开眼睛抱歉的笑了笑,“又麻烦你了,谢谢。”
“不客气。”岑凌冷笑,把那份数据惨不忍睹的检查报告放回去,“你刚和我说想好好养身体也就没几天前吧?真不是我说,你的好老婆能不能照顾你一下?我看,离了算了。”
“是我自己的问题。”冰凉的药水慢慢输进身体里,无论几次他也不能习惯这种蔓延的寒意,闻冬行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忍着喉间一阵阵翻涌的恶心,垂下眼睫轻声道,“我和她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去了。”
“去干嘛?去离婚啊?怎么,你真舍得离开她?”岑凌看他一副不太清醒的样子,觉得他大概是难受的昏了头,这个人平时冷静惯了,说点迷糊话实在难得一见,他托人拿了个热水袋塞进他怀里,正想再挖苦两句,抬头却看见病的厉害的人闭上眼睛不再言语,约摸是睡了过去。
岑凌在旁边陪了他一会儿,见没有再出现什么情况,他嘱咐同事帮忙留心一下他,临走时却见他微微皱着眉,没有打着吊针的手不安的攥住了怀里那份热源,嘴里喃喃念着谁的名字,整个人往冰凉的座椅里蜷缩着,分明是很难过的模样。
闻安的生日在二月,大概是年后不久,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他们走了一些流程拟好了相关的协议,打算等到过完年再去正式办理。
即将消失的东西也许更容易得到人的珍惜,他们剩下的这些时光被拉的很长,如同窗帘在阳光照射下摇曳不定的影子,比那四年显得更为可贵。
很普通的午前,徐离在电脑前做文件,闻安满屋子蹦蹦跳跳的画幼儿园作业。
“爸爸你看!我画的好看嘛?”
闻安跑到厨房,在闻冬行腿边晃来晃去的展示一张白卡纸,她很好的继承了他的画工,小小年纪就画的栩栩如生。
“哇,我们安安真厉害。”闻冬行柔声笑了,他半弯下腰顺了顺女儿乱蓬蓬的头发,“来,爸爸仔细看看…这是画的我们家吗?”
“嗯嗯!”见闻冬行感兴趣,闻安兴致高涨,“这次的作业是画和爸爸妈妈平时在家里的生活哦!不过我不会画爸爸妈妈,爸爸,你能不能帮我画呀?”
近来长宁市多雨雪,天气寒凉而潮湿,他腰痛的像被一根带刺的棍子打断了,呼吸都牵动着浑身作痛,无论怎么按揉都无济于事,其实做菜时都时常要停下片刻才能继续。
“好。”闻冬行答应下来,温声哄道,“爸爸要继续做饭了,你去给妈妈看看好不好?”
看着闻安欢喜去找徐离的背影,闻冬行愣怔的攥着桌沿起身,刚擦过的湿滑瓷面还残留水迹,失神的他甫一脱力,直直跪倒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徐离刚把女儿抱到怀里,厨房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她放下闻安急忙跑过来,看到闻冬行正把一个冬瓜抱上案板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