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唯独没想过,他会……这样顺着她的话,将这个谎言,变成一个镶着金边的“事实”。
这反转,打了林幺幺一个措手不及。
她现在就像一只被扼住后颈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却只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不仅承认了,还把她描绘成了一个恃宠而骄、被他纵容得无法无天的小姑娘。
周围那些原本看好戏的夫人们,眼神瞬间就变了。
从看笑话的鄙夷,变成了看“自己人”的审视。
尤其是宁聿那句“我惯坏了”,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暧昧,纵容,亲昵,占有。
所有她想撇清的东西,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全都砸实了。
完蛋,这下她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宴席散尽,宾客被一一送走。
宁府的喧嚣褪去,只剩下月色下的寂静。
林幺幺被“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宁二夫人拉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嘘寒问暖,亲热得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直到宁聿过来解围,说有几句话要同她说,才把她从热情的婶母手中拯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后花园的游廊下。
连廊上的灯笼,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当然,谁也没想说话。
林幺幺此时心里憋着一股窝囊火,却又无处发泄。
她走到一座小巧的暖亭前,停下脚步,亭中悬着一架紫檀木座屏,上面绷着一幅绣品。
光照下那绣品流光溢彩,竟是一幅双面绣。
一面是工笔细描的《荷塘栖鸳图》,鸳鸯羽毛的色泽由浅入深,栩栩如生,连荷叶上的露珠都晶莹剔透。
翻过来,另一面却是风格迥异的《雪夜访梅图》,意境孤高,笔触苍劲,寥寥几笔,风雪夜归人的萧索感便扑面而来。
针法之精妙,构图之绝伦,令人叹为观止。
林幺幺看得出了神,暂时忘记了身边的男人和那一肚子的闷气。
“这是前朝绣娘苏晚的遗作,‘一念悲欢’。”
宁聿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轻不重,带着一丝闲散。
“悲欢?”林幺幺回头看他。
“你看。”宁聿走近,指着那荷塘图。
“这鸳鸯看似依偎,实则雄鸟望东,雌鸟顾西,一派祥和之下,尽是离心。再看这雪夜图,夜归人看似孤寂,但他身后的屋舍,窗内透出暖光。看似悲凉,实则有归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
“世间事,哪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意有所指。
她当然听懂了,他在说她白日里的那场戏,也在说他自己的应对。
林幺幺压下心里的波澜,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丝线,忽然弯起眼睛,笑得天真烂漫。
“宁公子,这幅绣品,我很喜欢。”她仰着脸,眼神清澈,像是真的只是一个看到了心爱之物的少女。
言下之意,我想要它。
“哦?”宁聿挑眉,等着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