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万幸,二舅没找柳剑春的茬,只是带着弟弟火急火燎往回走:“真是老天开眼,你妈有救了。”
原来是他路过门诊部时,碰到了主治医师,大夫告诉他,他妹妹的手术费有人愿意垫付,只是需要他们一家配合拍几段慈善视频。
柳剑春越听越不对劲,主动跟了上去:“哪有那么好心的人,你不会遇到骗子了吧?”
二舅扭回头,这才注意到柳剑春的存在,斜着眼瞥瞥她,愣了半晌,才像是认出她是谁:“你以为谁跟你俩一样,都是白眼狼?人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爸是云飞集团的老总,谢云飞。”
谢云飞的儿子……不是谢瑜,还能是谁?
谢瑜来得很快,几乎在柳剑春得知这件事之后,他就在副院长的陪同下,出现在住院部的走廊里。
除了医护人员,身边还跟着大量媒体,恨不得把他从踏进医院起的每一个镜头都录制下来。
一行人还没走到病房门前,就有护士从后方追来,她先穿过人群走到主任身边耳语几句,主任脸色骤变,强撑着和她交代几句,她才敢把话说出来:“二床的手术费,刚刚有人交过了。”
“已经交过了?”谢瑜愣了愣,目光扫过院长和主任,“李叔叔,王叔叔,你们这是在故意耍我?”
被叫李叔的人正是副院长,李院长的年纪足够当谢瑜父辈,但看起来,他这做叔叔的人,气势上倒矮谢瑜一头:“小瑜,真不是叔叔故意骗你。”说完,扭头冷冷看向来传话的护士,“手术费是什么时候交的?”
小护士一看,院长这是把压力给到自己这边,更是急得手足无措:“就是刚刚,好像……十分钟之前……”
谢瑜看见是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巧合,就是简诏南提前知道他要来,故意没给他这个消遣他的机会。他也不再威逼李院长,只叫李叔叔快点筛选出一位新的受捐人,别叫他白跑一趟,他给出去的承诺,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新的受捐人是一个小女孩,脑部肿瘤急需开颅,情况比起简诏南的母亲,只重不轻,谢瑜简单看了几眼她的病历,就决定是她。只可惜小女孩现在昏迷不醒,没办法和谢瑜亲切互动,他和团队只能在病房内拍摄几段视频,慈善活动就此草草收场。
简诏南母亲的手术定于次日下午。
这是多方协商的结果,多方之中包含二舅这位亲属代表。手术日期是他决定的,手术同意书也是他签的,全程没有给简诏南参与的机会。
直到手术结束,这位舅舅才通知简诏南,说手术失败了,问他还想不想看他妈一眼……
不想。
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刻,他心里立马很坚定地回答。他觉得他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他们还想要他怎样,把母亲手术失败的罪责,也刻在他的良心上?
他和这个老妈,二十余年没见过面,有过短暂的几次通话,还是他主动打给她,她面对他这个许久没见的儿子,没有一点亲昵不说,甚至没说几句就要挂断。
但凡她对他能有其他母亲的十分之一好,他一定百倍千倍偿还。
他反反复复安慰着自己,希望晚上不要失眠,能一觉睡到天亮。
他是睡着了,可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母亲被火光包围,说她好疼,比死还疼。
刺眼的火光渐渐将她吞噬,又向四下蔓延,等火焰烧到他面前,火舌突然窜高,像一张血盆大口要将他也吞下……
他骤然惊醒,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亮。
是柳剑春发来的消息: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多管闲事,可我觉得,他们毕竟是你的妈妈和弟弟,你真打算不管他们吗?
他在屏幕上敲击几下:我没有不管,手术和住院费我都交过了。
柳: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到这个地方,帮我去见她最后一面。”敲下这一行话之后,他就把手机彻底关机。
最后一面……
柳剑春看到简诏南的信息,难受到喉咙发紧。
她知道他们母子关系一般,可她毕竟是他血缘上的母亲,他托她去送她一程,也能说明他心里仍然在乎她。
既然在乎,为什么又不自己亲自去?她想问,但下意识觉得他不会回答,也便没有开口。
她推掉了上午的训练课,一大早赶到简诏南发给她的地址,等她去了才知道,那地方不是他母亲现在的家,是他二舅的房子,她进门时,就看到女主人垮着一张脸,正在和二舅吵架。办丧事总是有些晦气的,谁都不想往自己家揽,舅妈会是这种态度,倒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