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尚未画完,黄氏兄弟忽然失声叫道:“投石机!”
无尘听了停住手,抬起头来,他们三个人都脸色肃然,互相对视片刻,黄震海说:“这个寨墙挡不了多久。”
无尘以前曾经偷偷潜入过战场,见过攻城器械的威力,他站起身来,对小五儿说:“你带着庄中妇孺,从山里撤走吧。”
小五儿见此情形,知道事态严重,张了张嘴,还未说话,无尘又吩咐道:“你多保重,村子里的人都交给了你……还有那个筏子禁不得重物,一次只能渡几个人,凡是粗笨东西,都不能上筏子。黄大郎,安大叔,秦先生,你们几个协同小五儿带村里人先走,要快,要快!”
小五儿不再说话,带着秦药农三人,从城墙上飞奔而下,分头通知庄中佃户从沟里撤走。
小五儿跑回家中,一进院子就喊道:“娘,亭亭,紫影,要躲到沟里去,你们快点!”跑进自己房里,背起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
再跑出门来,只见秦氏拉着小安儿哥,领着亭亭和紫影,每个人都背着大大小小两三个包袱,已等在了外面,小五儿道:“不是说要尽量少带东西么?”
秦氏道:“有孩子,如此寒冷天气,怎么也要带条棉被挡寒。”
小五儿不再说话,把小安儿哥背到背上,领着他们向潭水边跑去。
小安儿哥见众人都在跑,以为在陪他玩耍,兴奋地直想跳起来,咯咯乐着,小脚一蹬一蹬地,手里举着木刀不停地喊:“杀!杀!杀!”
潭深数丈,又有溪水不停流动,并未结冰。小五儿划着筏子将他们送过深潭,对亭亭道:“你们向里面走,到司马大哥让修的那条山路那边等我,倘若一个时辰我到不了,你就领着大家翻过山,去城里找司马大哥。”不等她们说话,挥动竹蒿,划着筏子向回荡去。
小五儿等了一会儿,见沟中并无人来,心中焦急,又向庄子里奔去。
一出沟口,见庄里已经乱成一团,狗吠人喊。
乡亲们恨不得将全部家当都带在身上,虎子娘和四虎各背了一个绝大的包袱,两人正抬着一个大罐子向沟里一步一挪,后面牵牛的扛锅的,竟然还有人挑着一担破旧家俱……
黄大郎虽然连声喝斥,并无人肯听,秦药农说了这个跑了那个。
安大富正和安大婶拉扯,安大婶也背着大包袱,手里还拉着一头吱吱叫的猪不肯撒手,嘴里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不帮我拿还拦着我拿……”她身后跟着新娶的儿媳妇儿,背着两个包袱,手里各抓着两只咯咯乱叫的鸡……
群狗受了惊,站地远远地看着这边狂吠。
小五儿一时怒气上冲,将刀拔出,挥刀砍向虎子娘的大罐子,“咣”的一声巨响,撒了一地红通通的醉枣,众人听到声音都吃了一惊,停住脚步。
虎子娘一屁股坐到地上,正要撒泼哭闹,一把明晃晃的刀逼在她的眼前,她知趣地闭住了嘴。
小五儿高声叫道:“你们的儿子丈夫都在寨门前抗击辽兵,辽兵有投石机!咱们的寨门根本不堪一击!更何况血肉之躯?!咱们早走一刻,你们的亲人就可早撤离一刻!这些狼犺东西全都扔掉,只要有人什么都会有的!谁若要钱不要命,就把她扔在沟里!”
众人都互相低声说着“投石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寨墙都挡不住!越是此等不明觉历的东西越听起来吓人……虎子娘不服气地看看安大婶,瞪小五儿一眼。
小五儿二话不说,走过去一刀砍断了安大婶手中的绳子,那只猪吱吱叫着跑远了。
“安大婶,”小五儿一脸真诚地说道:“我们家的牲口都没管,我自己的毛驴和狗也还在庄子里。这些东西吱吱叫会把辽兵引到山谷里去。”
安大婶是个明事理的女人,知道事出无奈,叹了口气给儿媳妇使个颜色,将几只鸡也都放了。
其他众人见小五儿凶神恶煞一般地眼光转向自己,也纷纷精简物品。
小五儿又安排他们排成一队,不许拥挤,带到水潭边上,由黄大郎将他们分批运送过去。
黄大郎见庄子里早备有后招,心中暗赞,更觉得投靠西沟庄园是明智之举。
眼见秩序井然,小五儿让安大富和秦药农清点人数,她自己连忙奔回寨门口。
辽兵竟然还没有过来。
无尘听说众人已经撤走,便让男丁们也赶紧走。
众人听了便也向山谷里跑去,黄二郎却不肯自顾自逃命,等着无尘二人。
无尘忽然问道:“小五儿,你做的那个东西放在哪里?”
小五儿听了一怔,随后便明白过来,自己偷着做火药的事未能瞒过无尘,只是她见黄二郎还在旁边,不由对无尘使了个眼色。
“不妨事。”无尘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