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儿和无尘听得连连点头,慧觉说得兴起,呵呵一笑,又接着说道:“慕容公子和段延庆都是不懂无常二字的,世事变幻,岂是一人一族所能挽回的,不如顺其自然,何必枉费心神?左不过是梦幻泡影,转眼皆空,我佛如是说……”
小五儿见慧觉开始说法,便有些听不进去了,看向无尘,却见他两眼微眯,显是陷入沉思之中。忽然想起他的身世,又和慕容复、段延庆有何区别?便盼着慧觉果是个高德大僧,几句话便醍醐灌顶,点醒无尘。正在胡思乱想,忽听慧觉叫自己的名字,忙收回心神。
“小五儿,你五蕴炽盛也胜过常人。”小五儿听了不觉愣住,只听慧觉接着说:“你心细性敏,一样的烦扰,对别人如同蛛丝,对你却是荆棘,别人能拂蛛丝而去,你却难除心头刺!常久以往,必生执念,不如学一卷经,清心净意。”
小五儿听了,便觉直击心扉,心中震动,颇以为然,虔诚地听着慧觉说讲,忽听无尘在旁接口笑道:“此话有理,我便传你一部《道德经》。”
小五儿用制止的眼神看他一眼,又望向慧觉,哪知和尚并不以之为忤,笑着从榻上翻出薄薄的一本册子,递了过来。
小五儿双手接过来看时,只见上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忽想起《西游记》里观音菩萨传给唐僧的就是这部心经,不觉莞尔。
随即听见慧觉说:“你这会心一笑,颇慰我心,想必是你与这经亦有缘份。”
小五儿抬头看时,果见和尚一脸宽慰之色,忽觉旁边一道目光如电,扫了一眼,无尘正面带戏谑地看着她,忙视而不见地收回视线,庄肃了神色,双手合什道:“多谢大师。”
慧觉微笑着点了点头,探出两指,替她诊了脉,道:“嗯,已是好多了。我这里还有个药方,写下来你收着,日后用得着。”
正写着方子,门口一暗,一个僧人走了进来,合什禀道:“主持,寺里的粮食已经收拾停当。”
慧觉应道:“你稍等,”说着话已写完了方子放下笔,“好,你说。”
那僧人说道:“今天居士们布施的粟有九石,椒有四石,麦有一十三石……”
小五儿听他说的详细,心中暗想,何不写张清单,岂不省事?不觉带了纳闷的神色,扭头看向那僧人,顿时吃了一惊,竟然是如此熟悉的一张脸!小五儿只觉热血冲头,一阵晕眩,她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仔细打量那僧人,怎么天下有如此想像的人?眉眼俱似,唯一的不同就是神色……
那僧人说完,慧觉又嘱咐几句,便退了出去。
无尘拿起药方,边看边问道:“他说那么多,你记得住么?”
慧觉笑着反问道:“记他做甚?本因一向做得很好,我只是听他说说话而已。”
无尘笑道:“无为之治么?”
慧觉说:“你们俩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出什么来了?”
无尘笑道:“为何不教他识字?”
“他心窍未开,连经都不愿学,何况是字?他诚心实意地照看寺院粮仓,也是修行。”慧觉说完又看向小五儿:“你看出什么来了?”
小五儿说:“我看他面善,也许是前生见过,只当是个远别重逢的朋友。”
无尘大笑道:“小五儿竟然打起了禅机,不得了!不得了!这寺院进不得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两人告辞出来,一出寺门,小五儿便问无尘:“怎么,那慧觉大师是不是觉得我有佛缘吗?想度我出家做小和尚?”
无尘忍不住大笑道:“还说什么小和尚?!看看他开的药方子,当归白芍女贞子,全是女子调理用的药材,这个小妖怪还在这里做大头梦!哈哈!”
小五儿呆了片刻,才吱唔道:“你是说,我,那个……哦,哦,你们都知道了。”尴尬地看着无尘不再大笑了,才找了个话题:“原来你还懂医术,果真从脉象上能分出男女来么?”
无尘点头称是,“前几日,你入宫时我点了你两个穴位,就是扰乱脉象,让人摸不到虚实。我师傅是道家高人,道家五术,仙医命相卜无一不精,可惜我只学到了点皮毛……”
两人边走边说,不免又将各自往事重讲一遍。
小五儿又说了口罩的事和去西疆的打算,无尘左右是游历江湖,便点头同意了。
深夜,小五儿辗转难眠,习惯性地将头蒙到被中数羊,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觉得有双温暖的手替自己拉下被子,捱到下巴底下,然后关灯,关电视……竟然回到了前世!小五儿一惊,醒了过来,却眼前一片黑暗,原来还是大被蒙头。鬓边微湿,不知是汗是泪,隐约听见街里打三更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