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得接话,目所能及处,蓝紫色的鸢尾花清冷而神秘,不由问,“仁王君,你以前幻影成和你截然不同的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仁王敏锐地捕捉着话里的信息,“你伪装成别人去招摇撞骗了?”
被拆穿的她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干巴巴地扯了句,“只是好奇。”
“哦,好奇啊。”仁王没皮没脸地说,“那说句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这回,她没再瞪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波中泛起涟漪。仁王瞧她认真的模样,收起了打趣的笑,想了一会儿,很真诚地答,“没有截然不同的人。”
她怔了怔,“什么意思?”
“能让我幻影成功的,哪怕性格不同,对打法的偏好不同,和我还是会有相通的地方。对网球的热忱,对胜利的渴望,对失败的不甘,对队友的信任,对球队的归属感。一遍遍回看比赛视频的过程中发现,总有一点会与我紧密相连,然后作为切入口,深入他们的内心,模仿他们,成为他们。”
“不要太高估我,我没那么大本事,变成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
不再挂着轻浮的笑意,脸上是难得的认真,幻影的结局已然过去三年,但有些记忆早已深入骨髓,难以忘却。以前会觉得因为过于走进他人的内心而心生郁闷,但现在看来,逼近他们的过程何尝又不是在逼近自己。
经验老道的欺诈师尚不能将自己完完全全变成一个相反的人,那她呢?有这个本事吗?仁王的话犹如钩子,勾起她心底的思绪,但很快自己被强硬地抚平了。
见她出神,仁王淡淡地问了句,“现在是不是该我了?”
“什么该你了?”
“你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还真是不吃亏啊。”北川咬牙切齿地说。
“先别咬牙切齿得那么早。”仁王雅治抖了抖领口,让风钻进去,嘴上再度扬起不怀好意的笑。
“春假之前,你对部长的告白,是完全出于真心吗?”
立刻懂了不要咬牙切齿那么早的含义,仁王的话直截了当地砸在头顶,砸得人头晕眼花,嘴唇保持着半张的形态,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她凝固住的表情,轻轻地呵了一声,“果然。”
仁王雅治还记得第一次在天台单独遇到北川,是他偶然兴起假扮成幸村精市,来到屋顶花园种上一株石榴花的时候。本意是为了给幸村送上惊喜,却没想窥探到不为人知的秘密。
把石榴花移植到花坛里,刚将土压实,门吱呀一声开了。长发飘飘的立海姬看到鸢蓝色的身影,没仔细辨认,脱口而出,“你果然在这里啊。你上次和我说的营养土是哪一种?家里的香龙血树叶片有些发黄,我可不想又因为没照顾好你送的植物被母亲大人骂。”
一席话,没有敬语,过分熟络。
披着假皮的仁王雅治呆呆地看向来人,半天说不出话,他哪里知道什么营养土。
立海姬见他目光呆滞,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迟疑地问,你是,仁王?被拆穿的仁王雅治一点不局促,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摘下假发,揶揄道,北川桑,你什么时候和我们部长这么熟了,来找柳生的时候,都没见你和部长说上过几句话。
北川树里也不慌张,不徐不疾地解释,我的母亲是幸村君主刀医生的事你应该知道,他之前送了几棵植物到我家以表感谢,养了一段时间正好遇到点难题,来询问而已。
一番话,义正言辞,滴水不漏。
“倒是仁王君,擅自动幸村君的花坛,不怕他生气吗?”
还威胁上了。
仁王雅治不怕威胁,耸耸肩,走到她身侧,弯下腰说,那不如做个交易?她挑挑眉,什么交易?仁王笑道,你别告诉部长我种了这株石榴花。我也不和其他人透露,今天在这儿遇到了你来找部长,这个其他人,包括柳生哦。她噙着温婉到令人发毛的笑,说,成交。
“为什么会这么问?”北川树里目光颤动,“为什么会觉得我的告白是谎言。”
仁王雅治起身走到栏杆前,一阵风拂过,将他沙哑的嗓音卷到空中,“北川,我观察了很久,你看向部长的眼神里充满着挑战,或者说挑衅?还有悲伤?甚至是嫉妒?说不清楚,很复杂。可唯独没有女生面对喜欢的男生的羞涩。”
嘴唇轻轻动了两下,欲言又止,想出言辩解但最终作罢。对幸村精神的感情,卷进了她和北川静扭曲的关系中,也随之变得扭曲了起来。
石榴花今年再次盛开,火红火红的,他摘下一朵,递到她面前,“不过北川,我都看出来了,你该不会认为部长他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