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啊,不对劲啊。”
相原英子故作神秘的声音穿插在颠排球的阵阵啪嗒声中,北川树里认真盯着排球从墙上弹回来的轨迹,分神问,“什么不对劲?”
相原英子眼睛一亮,嬉笑着在她耳边嘀咕,今天的国文课好无聊,讲良宽歌句,国文老师的声音宛如和尚念经,听得她差点睡着。
北川瞟她一眼,打趣说,你的话川端康成听到可是会哭的,人家得诺贝尔奖致辞的时候都要引用两句。相原辩解,那只能说国文老师讲不出精髓,然后又闷闷补了一句,好吧,俳句本身就就挺无聊,自己又不是川端康成,除了写情书,还有别的时候用得上?
北川哦了一声,音调抬高,笑得诡秘,“你还写过情书?给谁的?”相原脸颊泛红,“之前高二的时候给隔壁班。。。。。。不对,这不重要。”相原手一挥,义正言辞地警告北川别总是打岔。
北川只得连口说好,邀请她接着往下说。
相原说,她连续打了几个哈欠之后,想看看班上有多少勇士还在认真听讲,回头望过去,好家伙,都在神游天际。但是!她将排球一把抱进怀里,跺跺脚,示意接下去的话非常重要。
我们班有一个俳句狂热分子你知道吧?
北川树里嗯了一声,你说柳君。立海大谁不知道呢。
相原连忙应和,对啊,立海大谁不知道啊。但是当我回头看向柳君的时候,你知道他在干嘛吗?
北川垫球的动作顿了一秒,在球快砸到自己胸口的时候,向后退半步,手一扬,将球颠了回去。
“他在干嘛?”
相原英子嘿嘿笑出声,凑到北川树里边上,说,“我们这位柳君,没有听课,老师讲的俳句一点也没吸引他的注意,他睁着眼,在看你!”
球弹回来,手上的力道却松了,软绵绵的,球凭着惯性在空中划出一个微小的幅度,便落在了地上,孤零零地滚了几圈。她用不以为意的声线说,“你怎么知道是在看我,也许只是发呆的时候正好朝着我的方向。”
相原英子一脸恨铁不成钢,“那眼神怎么可能是发呆啊,用言情小说里会写的比喻,那就是,那目光像是林间泄出的月光,清澄而又柔和。而且察觉到我发现后,立马低头补笔记,这叫什么?这叫欲盖拟彰!”
北川树里没接话,把球捡起来,“柳君那目光有多清澄柔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不颠球,体育老师的眼神要杀人了。”
相原英子一个怔愣,回过头去看,体育老师目光锋利,确实是要杀人,只好将球抛向墙壁,还不忘跟北川强调,“说了你也不信,真想给你录下来。”又小声补了一句,“我觉得柳君可能对你有点意思。”
她没再开口,却能想到相原英子所描述的。那一天,当她说完自己想要考东大医学部后,柳莲二的视线宁静而祥和,他说,我很荣幸,能够得知你对未来的愿望。
立海大不同于多数高校在高一后文理分科,偏差值傲然的它实行的是三年一贯,文理兼修,意图让学生全方位发展。因此,很多学生在考大学之前并不会说出一个明确的目标,一直到大家都各奔东西,才会在同学聚会上后知后觉地彼此感叹,好啊,没想到你居然报了这种专业。
彼时的她已经冷静下来,仿佛头顶正在下着淅沥的冷雨。她在心底暗笑,大概是压抑得太久,才会因为一篇与自己全然无关的读后感,产生倾吐的冲动。
但是心底隐隐期盼,他能发现吗?这个愿望,看似平凡又远大的愿望,对自己是什么意义。
过了三分钟,哨声吹响,总算到了翘首以盼的自由活动时间,她被相原英子拉着坐在树荫下,听到对方问,“你的视频做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我帮得上的?”
北川回顾了一下进度,思索着说,“稿子写完了,给字幕用的英日对照稿也写好了,就差今晚回家把视频录好,明晚剪辑把字幕插进去,刚刚好能卡上deadline。”
相原瞪大眼,那你这两天不都得熬夜?北川耸耸肩,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相原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说,你只管录视频,剪辑和插字幕就交给我。她迷茫地看着相原,相原当她是在怀疑自己的水平,一脸骄傲,你不知道我们社团的招新视频都是我剪的,还登上过立海大十大创意招新视频的榜单。
北川不想麻烦她,说这太浪费时间,这几天作业不少,相原却无所谓,指责她跟自己客气什么,又不怀好意地朝她笑,时间紧,远程沟通太麻烦,不如我放学直接去你家,怎么样少女,你害怕吗?
看着相原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北川难得露出无语的表情,怕什么?不过先说好,我家没晚饭,只能吃外卖。相原黏到她身上,没关系,晚饭再香,不及你秀色可餐。
你来我往的打趣着,一句突兀地叫喊挤进来,“相原,打球吗?B班邀请我们对战,缺人!”回过头去,班里几个高个子女生正站在篮球场上,冲着相原大喊。
“来啦!”
“还缺一个,你再拉个人。”
相原往四周看了看,打羽毛球的打羽毛球,打排球的打排球,都有了各自的安排,闲着的人只有。。。。。。
北川树里笑容宠溺,由着相原将自己拉到篮球场。到了场上,笑容收了大半,运动装高马尾的高桥美惠赫然站在对手队伍中,心下了然,这场比赛,看来不会是你好我好的过家家。
哨声吹响,球被垂直抛向空中,两个班的中锋同时起跳,一时间,满场都是球鞋摩擦塑胶地面的声音。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球被传到了高桥美惠手中,她没等球落稳,脚尖轻点,起跳的动作干脆优雅,手腕一压,将球推出,球空心落网,无比完美的三分。
顿时,B班的队伍里发出惊叫,高桥美惠被围在另外四个人的中间,犹如众星捧月。北川树里抿抿唇,她一向羡慕高桥美惠的体育细胞,想起之前,高桥美惠总会在两个班合班上体育课时,拉着自己去打羽毛球,她在网的那一侧动作连贯漂亮,而自己则满场追着球跑,好不狼狈,哪怕明知自己接不到球,高桥也不肯放慢球速。
北川树里知晓她的动机,但从不拆穿,暗搓搓地攒着劲,在下一次的作文竞赛或是文艺演出时狠狠压她一把。
这就是她们昔日的友谊,彼此打压,彼此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