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里可没有供人沐浴的地方,不过审问犯人的提刑房附近倒时常备着清水,杜呈匆匆拿了干净衣裳,在提刑房旁边的小阁间里擦了擦身子,这才舒坦起来。
从小阁间出来之后,外头已经落起了雨。豆大的雨珠子‘啪啪哒哒’的砸在地上,变成一个一个的小水印。
顺着水印往前看,正见一双锦面黑色长靴踏过来,杜呈抬眼一看,冒雨而来的青年正是萧奉渊。
“司使!”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杜呈出外任的时候可想死了在皇城司的日子。就算见着冷面司使也觉得亲近许多。
青年撑着一把素面的油纸伞走开,肩头上倒还算干爽,只不过官服的下摆沾染上雨珠水汽,绯红的官袍洇湿一片,颜色更深了些。
杜呈被雨势挡住,只能在廊庑下给他作辑见礼,“司使,您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眼下都快到了酉时,而青年官服未褪,必定是办什么急事去了。
萧奉渊见他风尘仆仆,身上却换了干净衣裳,料想回来已有些时候了,“宫里的事听说了吗?”
杜呈低下头,“一回汴京就听说了。”他观萧奉渊的面色,小心翼翼道,“司使您节哀。”
“走吧。”青年转身沿着廊庑走,只给杜呈留下个清隽的背影。
值房内。
杜呈将文书交给萧奉渊,将几日来的结果尽数告知,“司使,这册子上的人我都打听过了,驸马爷中举前他娘就快不行了,驸马中举没多久她就病死了,那地方小,总过加起来也没多少人,只有一两户人家做些行医的活计,属下都打听过了,无冤无仇的没道理来汴京杀人。”
萧奉渊信手翻开文书册子,见上头用不少横线划去很多人名,还有蝇头小楷做的密密麻麻的标记,最显眼的便是红笔圈出来的人名地名。
“韶关县?”
杜呈忙道,“是是是,从驸马家乡到汴京,走这条路最是通顺。属下都打听清楚了,驸马爷进京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您看这。”
他往后翻了一页,指着用朱砂笔圈出来的两个人名。“这二人在韶关县开着一间医馆,驸马进京的时候就是被这户人家收留的。”
萧奉渊眯了眯眼睛,喃喃道,“许檀,宋箐。”
朱砂笔将他们二人的户籍标注出来,萧奉渊的看的清清楚楚,“他们二人可是夫妻?”
“不是,听邻里说,他们是兄妹,只不过两人的爹娘都没了,相依为命住在一起的。”
杜呈见萧奉渊不说话,又道,“驸马进京以来认识的都是些举子,这所有人里面,最有嫌疑的就是收留过驸马的这户人家。属下想多探探,岂料他们兄妹二人竟全都不见了。”
萧奉渊阖上文书,拧眉抬头,“什么叫都不见了?”
“也就在年后四月,兄妹二人接连都不见了。”杜呈回忆道,“临走前还托付给了邻里一只猫儿,属下去查探了一番,屋舍里头收拾的整齐,金银一类的全都没有了,但有个未完工的木簪子,属下便带回来了。”
胡桃木的簪子做工尚可,簪头上的花还没有完全雕刻出来,但已能隐约瞧见它的形状,萧奉渊神色有一霎的诧异,仔细打量木簪的做工。
他记性好,这样花式的木簪子和娘子妆奁里的那只差不多。
难道是巧合?
“可查到他们去哪了?”
“并未,邻里似乎并不知道,许是投奔亲戚去了?”
萧奉渊狐疑道,“不是说他们的家人都死光了?两个人相依为命吗?”
“说的也是。”杜呈挠挠脑袋,喃喃道,“那他们为什么离开韶关县?”
线索查到这,好像又断了。
萧奉渊揉揉眉心,“这两日你辛苦了,准你三日假好好休息。”
杜呈亮晶晶的抬起眼,忙拱手作辑,笑得脸上都开了花,“是是是,司使大人英明神武,那属下就先回去了。”
汴京城门口会勘验来往行人的户籍文书,但并不会记录在册。青年压着长眉看着文书册子上用朱砂笔圈出来的人名,扬声唤来高潘。
高潘从隔壁出来进门,满口酸意的开口道,“司使您准了杜呈三日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