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浓,安福巷里一干人等或站或跪,无一人敢率先出声,静谧的落针可闻。
身后陆府的血腥气却不甘沉默,打着旋争抢着随夜风钻出。
杀人的脏水还未洗净,转头又被安上盗取王府财物的罪名,姜同舒心下气恼,却又摸不清这人此时的心思,怕他真的见死不救。
静默几息后,她兀自抬眸,视线随之攀附而上,一双盈盈鹿眼撞进谢从奚双眸。
水雾弥漫,泫然欲泣。
这双剪水秋瞳的本事,谢从奚早就领教过,他见过它含笑、见过它嗔怒,也见过它情动时爱欲勃发……
谢从奚心底嗤笑一声,不再去想。他负手而立,淡漠垂眸,眼里平静无波,没有一丝动容,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女子秋叶般单薄身影,落到一旁的陈玉明身上。
视线如有实质,明明不带喜怒,却立时叫陈玉明一抖。
玉佩若是真的失窃,直接拿人不就得了?可看这架势……
陈玉明心思转了半天,也摸不清这娘子是否真与淮王殿下有瓜葛,只好斟酌着字眼禀报。
“下官……下官今日接到报案,便匆匆带人前来查探,经查发现陆府十一口人皆毙命家中,现场活口只这娘子一人。”
他偷觑着谢从奚的神色:“下官就想着将人带回去,若是无辜误入,便好好安抚,若真是她所为……”
没等他说完,姜同舒便纤纤玉指紧紧抓住谢从奚织金袍下摆,竭力仰头,消瘦小巧的下巴之下,是白皙的、细嫩的脖颈,像是海棠花脆弱的根茎,不堪一折。
“淮王殿下明鉴。”
“我,我昨日才认识她们,今日只是受邀前来堪舆,那丫头把我领进房里后说是去请二娘子,可我左等右等,一直不见人,我就想出来找个仆从问问她何时能到,没想到……”
姜同舒像是被吓狠了,抽噎了几声,嗓音打着颤,眉眼间皆是惶恐:“没想到一出来就见这人就,就倒在外面,没了生息……”
“殿下,我一女子,又不曾习武,如何取得了这十余人的性命呢?”
陈玉明见此又生怕淮王殿下怪罪自己武断,赶忙让身后一个捧着姜同舒小箱子的官兵向前膝行几步。
“殿下,这娘子随身箱子的暗格里藏有迷药、匕首以及多张银票,若是见财起意后先用迷药将人迷晕,再行杀人手段,也是可行的。”
二人各执一词,谢从奚像是耐心告罄,不愿再听,手一挥,身后亲卫立刻带队围住了陆府。
谢从奚舒缓但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本王既碰上了,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些人手暂且借给你,助你仔细彻查一番,至于这人……”
姜同舒拽着他袍角的手又紧了紧,像是拽着救命稻草。
谢从奚顿了顿,声音无波无澜:“本王暂且收押,待案情查明后再行发落。”
陈玉明哪敢不从,忙叩首道:“谢殿下出手相助,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侦破此案。”
谢从奚不予理会,转身迈步走向来时的马车,骨节分明的手挑开车帘前,他又回首瞟了一眼姜同舒,随即召来一个侍卫,吩咐了几句。
侍卫领命而来,拿过官兵手里的箱子,又扶起姜同舒,给她双手紧紧缠上麻绳。
姜同舒乖乖伸手,也不做挣扎,一直紧绷着的弦也放松了几分,今晚终于算是告一段落,落在谢从奚手里,起码自己这条小命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