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舀了一勺蟹粉豆腐放在谢引珩面前。
“对不起。”云渡垂头,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谢引珩脸上讽刺的笑容骤然凝固,像是提着的气散了一般,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连说出的话都带着微微的颤音:
“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云渡微微一笑,“这是欠了你五年的道歉。”
“是我太不成熟,时至今日才明白,人的高低贵贱本不该由身份决定。”
谢引珩死死盯住她的脸,想从她的脸皮底下撕出虚伪的痕迹,继而像往常一样,大肆嘲讽、凌辱、发怒,看着她痛苦,也让自己痛苦。
很可惜,云渡的眼底清清白白。
谢引珩不愿相信。
他放下筷子,半晌,嗤笑一声:“想求我什么,现在说吧。”
男人的话字字如利刃:“省得我在这看你演戏,陪着你虚与委蛇。”
“我嫌恶心。”
云渡抬眸看向他,眼底红了一片:“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怎么想你?”谢引珩嗓音冰冷,“你今天不就是来求我的吗?”
“又是送汤又是道歉,萧云渡,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你这样虚伪,只会让我觉得,我在你眼里只有被利用的份。”
“我是有多贱,才会心甘情愿地被你利用。”
云渡竭力忍住心中的愤怒和委屈。
她鼓足了勇气,真心实意想求得谢引珩的原谅,想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可谢引珩非但不信,还用最恶劣的想法揣度她。
云渡的骨气和尊严在嘶吼,她想摔掉碗筷离开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可心中的那架天平上,姊妹们的性命逐渐下压,另一侧的自尊轻飘飘的。
她的自尊一文不值。
“既然……主、君,这么说了。”云渡撑起一丝笑容,“那我就直说啦?”
“主君,我想求你,求求你,救救萧家的其他姐妹。”
“算我欠你的,今后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求你了……”
这是云渡第一次,放低姿态地,跟谢引珩说话。
不是虚伪作态,逢场作戏,而是真的,她认输了,只为了求他。
谢引珩的呼吸越来越乱,一瞬间眼底布满红血丝,胸腔里的痛扎根生长,叫嚣着开出血一样的花。
为什么……为什么他看见云渡这般样子,反而会如此痛苦?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反而比五年前的那场雨,还要痛。
那个骄傲的,藐视一切的萧云渡,终究是死了。
是他亲手杀死的。
他们明明坐在同一张餐桌,明明坐的同样高,之间的距离不超半尺。可谢引珩却悲凉地觉得,他们中间自此横亘了一条,谁都越不过去的厚城墙。
少女弯着腰垂着头,脸上满是麻木的笑容;她对面的男人坐的挺直,眼底血红,双眉皱紧。
从此之后,他们真的只剩,债主和金丝雀的关系了。
“你自己吃吧。”谢引珩扔下云渡,大步迈出房间。
云渡连忙看向他,男人身量极高,走向门外时,正午的阳光粼粼,笼罩在他的身侧,逐渐将他吞噬。
“谢引珩,你会帮我的,对吧……”云渡呢喃道。
她低头看向餐桌,那一碗松茸花胶鸡汤,他终是没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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