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血缘真是可怕的东西呢。”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牌匾。
理发店的霓虹灯牌在雨幕冲刷下稍显昏暗,灯板接触不良地闪烁,在积水里投下颤动的红影。风携裹着雨横劈过来时,我拽着硝子推门进去,门口的风铃惊醒了打瞌睡的老板娘。
“两位小妹妹……”老板娘揉着眼睛,“我们已经打烊了哦。”
“借用一下工具,不过最后地上的头发还是麻烦您清理了。”我把一沓钞票放在柜台上,“就一会儿,谢谢。”
理发店里弥漫着廉价香波的气味,硝子坐在旋转椅上,透过镜子看我摆弄剪刀,不锈钢剪刀开合时发出令她牙酸的清脆“咔嗒”声。
“真要剪?”她手指绕着焦黄的发尾,“校医不是说……”
我把她的手拿下来。我发现硝子有个习惯,有事没事就爱拿头发绕着手指转圈圈。
“所以来专业场所啊。”剪刀碰到她耳际时,我发现她在微微躲了一下,“疼?”
我看了一下,没碰到伤口啊。
“也不是,就是有点不适应。”她看着镜子里我们的身影,目光落在我捏着她发梢的指尖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爸忘接我,我一个人去理发店,理发师急着下班,结果剪到一点耳朵。”
我闻言摸了摸她的耳朵,仔细找了一下,果然在她右耳软骨上发现一道细小的白痕,像月牙。
“没有用反转术式吗?”我问。
“我觉醒术式晚一点啦,在八岁,那个已经是七岁的时候弄得了。”
我想了想,说:“放心,我给我自己剪了三个月的刘海,而且只是给你把头发修齐,这点技术我还是有的。”
感觉到硝子绷着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后,我的手指穿过她潮湿的发间,开口问道:“所以你之后都是自己剪头发吗?”
“是啊,”硝子回答,“我们学校不让留齐胸的头发,不知道这是什么烂规定。”
我笑了笑,剪到右耳附近时,硝子突然转头,剪刀尖险险擦过她脸颊。
我惊了一下,连忙收住剪刀:“喂!”
“Suzu(泠)*,”她褐色的眼睛在暖黄灯光下呈现琥珀色,硝子把头靠在椅背上,仰着脸,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只是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扳正她的脑袋:“我就在这儿。”
最后一缕头发落下时,暴雨拍打着玻璃窗发出不规律的声音,新剪的短发贴着硝子下颌线,露出那个总是藏在发丝间的泪痣。
我按下吹风机开关,暖风掀起她的发丝。吹风机嗡嗡作响,我们谁都没再说话,只有发丝不断被吹动、飘落。
当吹风机停下后,老板娘从柜台后探身,抬头看见镜中的硝子,惊呼道:“哎呀,像换了个人似的!长发短发感觉真不一样啊!”
我和硝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我拉起她的手离开这里,推开理发店的门,雨丝立刻扑上面颊。
我眯了眯眼。
雨把世界冲刷的模糊,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另一种心跳。
于是在雨与玻璃交汇的那天,世界开始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