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搬到东京已经有段时间了,我一直记着夏油杰说的要挨个去给邻居送东西的事情,终于在今天空出时间。我从冰箱里拿出准备好的水果和早就精心包装好的饼干,去挨个表达歉意。
第一个要拜访的是一位妇人,姓佐藤,住在我们的对门。佐藤太太是一位很和善的女性,养了很多猫咪,她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并且让我以后经常来她这里跟小猫们玩。
第二个则是楼下的山村先生,他是一名教师,笑呵呵地接受了礼物后和我说想要做小学卷子的话可以去他那里拿,被我委婉拒绝了。
第三位是一个高瘦的男人,男人姓家入,住在楼上。他看见我后先是愣了一下,在我和他说明来意后,很热情地把我邀请进了家里面。
盛情难却,我想了想,顺势答应了。
家入先生全名是家入夏生,职业是一名小说家。他在外表上和夏油真吾有些相似,第一眼看过去给人一种温和而谦逊的感觉,事实上相处下来以后也确实是如此。
不过让我比较在意的是他的女儿。
在我进入家入家后没多久,一位少女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目不斜视地路过我,直到从冰箱里拿了饭团后转身才发现我的存在。
少女很漂亮,第一眼看过去给我一种闪闪发亮的感觉,即使她留着一头参差不齐的过肩发。泪痣点在右眼下方,为那张脸增添了一点妩媚。
我在观察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我,秀气的眉毛在打量中慢慢蹙起,扭头和家入夏生说:“怎么随便往家里带小孩?”
啊,这个语气,我迟疑地想,有点像不良。
家入夏生在面对女孩的时候有些讨好,他站起来,明明要比女孩高出一大截,气场却矮了下去:“对不起……硝子,爸爸下次会问过你的意见的。”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以为你会想和女孩子认识一下……”
原来她叫“硝子”。我想,这个名字很适合她,和玻璃一样,漂亮的、洁净的、闪亮的。
硝子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叹了口气,有些疲惫:“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算了。”她扭过头,看向我,“你要回家吗?我送你。”
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再待下去了吧……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她疑问的目光下说:“我家就在楼下,自己回去就好,今天是因为刚搬过来,所以来送点礼物表达歉意。”
我说完,转向家入夏生,微微点头:“打扰了。”
没有停顿,我转身往外走。
直到女孩的身影再看不见,家入硝子这才收回视线,饭团冰凉的温度渐渐渗入体内,她抿唇看了一眼自己的爸爸——他正期盼地、讨好地看着她,用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褐色眼眸,目光很亮。
她有些烦躁。
你到底在期盼什么呢——你明明是我爸爸为什么要讨好我啊——13岁的少女想冲他大声发出疑问,宣泄自己的情绪,但她的理智让她收回视线,不发一言地上了楼。
(二)
家入硝子的出现让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该去上小学了。
在埼玉的时候因为雪穗去世的原因我借口请了假,以至于十二月到三月都没有去上学,现在到了东京自然是要转到这边来的。
今天是春假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我最多最多再休一个星期我就要去上小学了。
小学。
没想到重活一世我居然要上小学。
岂可修。
我像一只充满怨气的咒灵一般趴在餐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刺。甚尔从厨房探出头来,眉梢扬起:“小鬼,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闷闷地回答,“就是在想人类为什么要发明上学这种反人性的制度。”
封建大家族出身·没有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甚尔不知所谓地嗤笑一声,探回身去,把平底锅里的玉子烧翻了个面:“居然还有让你头疼的事情。”
我看着他的身影,这几天的甚尔天天往夏油真吾那边跑。据杰的情报所说,甚尔和虎杖仁都在给夏油真吾做模特,而且听说夏油真吾的新漫画《病友》卖得非常好。
我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但是很快那抹笑容又垮了下去。
我不想和麻烦的小豆丁一起上学——啊啊——
接下来的几天,中学生明显已经开学了,我偶尔会在阳台上看见家入硝子。她穿着中学制服,书包随意地挂在一边肩膀上,嘴里偶尔会叼根棒棒糖,一副懒散又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阳光好的时候,她棕色的发梢会被镀上一层金边,整个人像被包裹在柔光滤镜里。家入硝子身上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气质——那种对周围一切都提不起劲的慵懒感,却又带着不容侵犯的锐利,像一把没出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