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人问我如果一枚硬币在我眼前掉地上了我会怎么做。
我说正常情况下我会捡起来。
她问如果不正常呢?
我说,我会一脚踩上去。
就像这稀巴烂的世界对我做的那样。
***
我站在旅馆后院的樱花树下,看夏油杰往自动贩卖机里投硬币。
四月的东京即便是午后阳光也并不烈,阳光照下来,被头顶的枝丫分割成细碎的光斑,洒落到男孩的发顶、肩膀和指尖上。
“想喝什么?”夏油杰转头问我,手指悬在按键上方。
我动了动嘴唇,刚想拒绝,垂眼就看见一只低级咒灵嘴里嚷嚷着“饮料饮料”从贩卖机后方蠕动着爬出,粘稠的躯体滴落着恶心的黏液,目标明确地朝着夏油杰的方向探出触手——
同一时间,我稳稳地抓住了夏油杰的手腕,另一只手碰到那只咒灵的触手,瞬间,咒灵从触手开始消散,最后碎成粉末飘散在空中。
抬起眼后,发现夏油杰正在看我,紫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他的脉搏在我掌心下跳动,好像有点快。我眨了眨眼睛,到嘴边的拒绝转了个弯:“……红豆汤就好,谢谢。”
夏油杰眉梢微扬,似乎是没注意到我的异常。他没有挣脱我的手,只是换了另一只摁下按钮,贩卖机在下一秒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男孩弯腰取出滚落的红豆汤,铝罐表面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稍长的衬衫袖口。把红豆汤递给我后,他靠在自动贩卖机旁,状似无意地感叹:“泠成熟地不像六岁的小女孩呢,明明自己也不大,还是照顾着比自己更小的惠。”
我有些讶异地瞧了他一眼,真不是六岁的话你又不乐意了。
而且这么光明正大地试探,不怕我万一真不是小孩子吗?还是说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呢?
我看了一眼他自信的表情,嗯,所以果然还是因为处在中二期吧,是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的年纪。
我没有立即回答,小口啜饮了一口红豆汤后,感受着舌尖蔓开的甜意才慢吞吞说:“家里总要有人懂事一点。”
“而且杰……哥哥也很成熟。”我把这个称呼叫出口,脸扭曲了一瞬。
“是这样吗。”十二岁的真小孩夏油杰没有对这个称呼感觉到任何不对,他偏头看我,认真地说,“你能看到的,对吧?因为那些东西而不得不变得稳重一点,辛苦了,小泠。”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发顶,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亲密接触,忍着想要躲开的冲动,仰头问他:“……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头顶的日期,十五年零九个月,这小孩活的时间也不长啊,换算一下,感觉还没有他爸活得久。
夏油杰用一种“不用多说我都懂”的眼神同情地看着我,然后他和我说:“因为我也能看到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
夏油杰,也能看到咒灵?
我第一反应是庆幸,还好因为我的【无效化】还处于被动状态,并没有掌握主动发动它的能力,所以甚尔这几天都没有把丑宝缠在身上,要不然我都不敢想这小子看到自家爸爸和一个被咒灵缠身的男人一块玩会是什么感受。
我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反应。于是我抬头问他:“你有术式吗?”
“术式?你说这个?”夏油杰不知道怎么弄出来一个粉红色的咒灵,粉红色的咒灵形状像一团棉花糖,比我之前看到的都要好看一点。那咒灵出来后就围着他打转,像只忠诚的小狗。
我观察了一会:“是可以操控它们的术式吗?”
“操控是没错,所以这种能力被叫做术式吗?”夏油杰的声音带着好奇,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概念,我想了想,简单给他科普了一下,然后询问他:“你怎么操控它们的?”
“吃掉。”他坦诚地说,“味道十分恶心,像……擦过呕吐物的抹布。”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眉毛拧成一团:“必须吃?”
夏油杰说:“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我还是有点不可置信:“你是怎么想到要吃掉它的啊,这种东西长得就很丑,味道肯定也很恶心啊。”
夏油杰沉默一会:“……因为特殊吧。”
“哈?”
他拉着我,一起坐到树荫下的长椅上。椅面被太阳晒得微微发暖,男孩正处变声期,嗓音带着这个时期特有的沙哑:“发现自己有这个能力的时候还比较小,当时是和伙伴们一起玩的,突然出现一个怪物模样的东西还是比较可怕的。”
树影摇晃,光斑在脚下的地面上移动,我认真听着他的讲述:“可能这就是命运吧?那会是真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我都不记得是怎么回事手中就多了一个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