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冽的男声打破了沈荜的张望,吸引了她的注意。
竟不是说的厥然语,沈荜问:“你是?”
那人托杯在手中把玩,不疾不徐地将杯子放稳后开口:“晕倒在我的地盘,反倒质问上我了。”
透过帷幔看不清人脸,沈荜踉踉跄跄起身,见此人五官端正柔和,乍一看以为是齐悦人,仔细一瞧,那双眼睛映射出的蓝色的瞳孔好似要将人吞噬,昭示着他乃齐悦和厥然混血。再看他宽大金色交领袍服彰显尊贵身份,红缨珠饰垂落额间尽显妖冶。
沈荜看这间屋子的摆造不是普通人能用上的,她猜测后开口:“你是厥然大王子?没想到你竟还会齐悦语?”
那人将最后一点茶饮尽邪魅道:“久仰大名,长宁长公主。”
沈荜点点头,但又升起诧异,她深深地望着这位厥然大王子好似要将他的心思望透:“不对,你我未曾会面,怎知是我?”
布日古德冷笑开口:“公主芳华绝代,齐悦国君寿诞之时我便见过你。”
沈荜对他所说全然没有印象,只记得金秋寿诞宴上厥然大王子的位置分明是空着的,随后夜寒露重,她便离席。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此行另有目的。
“大王子殿下,我此次造访另有要事相商。”
布日古德不解,随后漫不经心偏头:“哦?”
沈荜开口道:“我想请您借兵助我回上都。”
“哈哈哈哈,殿下未免有些天真了,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既是千里奔赴我又怎会放你回去。”
沈荜听言便知道他并不好说服,于是道:“我并非撕毁婚约,只是如今我的母后和胞弟皆困于宫变,还望大王子念在两国结盟份上助我一次。”
面前的人不置可否,沈荜只能再使出最后的办法,“既来之,必带着诚意,我知此刻厥然粮食短缺,若您答应,齐悦愿大开三年关市并免收厥然之税,以供两朝贸易往来,如此大王子可还满意。”
沈荜此言可谓是开齐悦与厥然先河,两国此前从无贸易往来。齐悦地处东边,平原肥沃,良田千顷,厥然在西偏北,气候恶劣,但牧草丰富,骏马膘肥。
两国若能互市倒不失一种借优补劣的机缘。
布日古德却冷淡开口道:“殿下果真非比寻常,竟能开出如此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不过齐悦前脚才令我军大败亏输,公主后脚就来谈判调兵,这筹码分量是不是太轻?”
他抬高要求:“十年,我要殿下答应打通关市十年,讥而不征,并且。。。。。。和亲婚盟照旧。”
十年之约对齐悦来说并无损害,恰恰也给了齐悦贸易生息的机会。此刻求助于人,沈荜毫无讨价还价的资格,她想了想便斩钉截铁,“成交,望大王子借出一万骁勇骑兵随我速回齐悦。”
布日古德点点头随后说着厥然语交代着下属,转头看着沈荜:“两万精锐,哈敦可满意?”
“哈敦”在齐悦人口中意为“娘子”,沈荜不知含义也并未介意,只一心想着调兵,她颔首点头,“多谢。”
前后不过半炷香,布日古德开口:“兵马集结完毕,公主可随时出发。”
沈荜拜别后,强忍着双腿内侧的酸痛翻身上马,原本水灵娇滴滴的贵女,一路不知颠出多少坎坷淤青。
但她也来不及顾及自身了,号令全速进军。
一如来时那般风驰电掣,沈荜内心五味杂陈,她没想得到自己会有再踏回故土的一日,这一日来得这么迅速,这么沉重。
若昙花一现,短暂而虚缈。
整整五日,马儿跑累了,人也乏了,沈荜带领精兵终于抵达上都城,见城外一片残败之相,浮尸连连,一阵阵血腥味引人发吐,可窥见此地刚经历过的一场鏖战。
沈荜率领骑兵堂而皇之地攻进都城,抵达皇宫外,城墙上依旧无人防备,她命人强开城门杀进内城。
甫一开门,眼前摧残破败之相震颤人心——
宁弈一身血色浸染,长枪破开他的铠甲,剑刃割刺他的战衣,余下不过三百号人陷于困。
宁策吾直直地望着大开宫门的那一端笑道:“好戏快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