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东侧有家二层茶楼,坐在窗边能将大半个集市尽收眼底。扶霄要了间雅座,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等小二退下后,他立刻锁上门窗,从袖中抽出一卷绢布地图铺在桌上。
“你看,”他修长手指点着地图上几个标记,“这是官仓位置,这是胡商货栈,中间这条路线正是我们刚才看到运粮车走的方向。”
慕容檀凝视地图,突然发现蹊跷:“官仓到货栈明明有更近的路,为什么要绕经集市?”
“问得好。“扶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因为他们在集市有个中转点——”指尖重重戳在一处,“粮铺后院的仓库。先假装将霉变的官粮卖给粮铺,再让粮铺以高价转售给百姓,最后差价由官府和粮铺分成。”
慕容檀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所谓‘防潮税’。。。。。。”
“就是保护费。”扶霄冷笑,“交了钱的粮铺可以‘免检’,不交的就真会被衙役以霉变为由没收粮食。”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两人探头望去,只见一队豪华马车正缓缓驶入集市,为首的马车帘幕低垂,但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个锦衣男子。
“秦州别驾,周显。”扶霄眯起眼睛,“区区五品官,排场倒比三品官还大。”
马车停在那家他们问过价的大粮铺前,掌柜的慌忙迎出,跪在车前行礼。车帘掀起一角,递出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掌柜双手接过,谄笑着说了什么,随后指挥伙计往马车上搬了十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那盒子。。。。。。”慕容檀瞳孔微缩,“多半装的是金银财宝。”
扶霄脸色阴沉如水:“看来我们找到秦州粮价虚高的源头了。”
暮色渐沉,集市上的人流开始稀疏,两人结了茶钱,装作普通旅人找了家客栈投宿。要了一间上房后,扶霄仔细检查了门窗,又从怀中取出个瓷瓶,在门缝窗沿撒了些许粉末。
“这是什么?”慕容檀好奇地问。
“行踪粉。”扶霄解释道,“有人闯入会留下痕迹。”他转身看向慕容檀,突然正色道:“今晚我独自去货栈探查,你留在——”
“不行。”慕容檀斩钉截铁地打断,“货栈守卫森严,你需要有人望风,一人潜入,谈何容易?”
扶霄挑眉:“慕小姐何时学会这些江湖把戏了?”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慕容檀从行囊中取出夜行衣,熟练地换上,“堂堂天子以身入局,如果只会在这躲着等你回来,要我有何用?”
扶霄注视着她利落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他轻叹一声:“跟紧我,若有危险立刻撤离。”
子时三刻,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胡商货栈。借着月光,慕容檀看清了货场中央堆积如山的麻袋——每个袋子上都清晰地印着官仓的朱红大印。
“果然如此。”扶霄冷笑,从怀中取出炭笔和纸,快速绘制着货栈布局。突然,慕容檀动作一顿,猛地将扶霄拉到一堆货物后方。
“有人。”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器碰撞的脆响。透过货物缝隙,慕容檀看到三个全副武装的护卫提着灯笼巡视而过,为首的赫然是白天集市上那个领头衙役。
“。。。。。。这批货明晚必须运出。”衙役压低的声音随风飘来,“大人已经打点好了守关的校尉,说是军粮,不会有人查。”
“那价钱。。。。。。”另一个护卫搓着手指。
“少不了你的。”衙役笑骂,“周大人什么时候亏待过。。。。。。”
声音渐渐远去,扶霄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比我想的更要出格,他们不仅贪污,还私卖军粮。”
就在两人准备撤离时,脚下一节枯枝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远处的护卫立刻转头:“谁在那里?”
扶霄反应极快,一把搂住慕容檀的腰,纵身跃上货堆旁的榕树。枝叶晃动间,几片落叶飘然落下。
“野猫吧。”护卫嘟囔着,举灯照了照,没发现异常便离开了。
树冠中,慕容檀被扶霄紧紧搂在怀中,两人身体相贴,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她抬头想说什么,却见扶霄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神警惕地望向货栈西侧——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往一辆马车上装货。
借着月光,慕容檀看清了那马车上的徽记——一只展翅的黑鹰。
“不是官府的人。“扶霄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是西胡的密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