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挟月礼貌地笑了笑:“还没谢您帮赵奋稳住局面,不至于让我手忙脚乱地接手。”
崔叙半侧着身子,脸上被暖炉烘着终于带了抹血色,他避开崔挟月的视线,话却直言不讳,“不敢当,本来是为我自己铺的路,以为虽然赵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应该还没蠢到让个外人发现,嗯……还被反将一军。”
想来苏四长久没消息,他便敏锐地发现了端倪,三下五除二地单方面切断联系——如果不是苏四贪图小利,偷了个带江南崔家家徽的话,纵使崔涣洵和崔挟月心有怀疑,也不会这样摊开了讲。
崔挟月:“意外撞见他们制盐,费了一番功夫才脱身。”
崔叙抬手按了按鼓鼓直跳的太阳穴,发出一声不知是讥讽还是无奈的哼笑:“我还叮嘱过他不要在你来时制盐。”
“人心不足蛇吞象,”崔挟月望了眼天色,不愿继续和他打谜语,她一步步逼近他,“何况不是谁都像叔公这样又貌美又聪慧。”
这话太过轻浮了,崔叙脸色涨红,下意识抬手一挥,正被崔挟月抓住手腕,她继续贴近:“本家远在豫章,叔公急着要京城的田庄做甚?我想想,你还撺掇崔福斌和兄长内斗,我听说,要不是被谢奇牵制着,你该捅我兄长一刀了吧,叔公,你罪行罄竹难书啊。”
“我没有!”崔叙本就久病不愈,抽手的劲儿像是猫挠一样,他被气的眼中含泪,怒目而视,嘴上便也刻薄几分,“崔福斌那蠢上天的计划能实施,你们又能聪明到那去!”
“哦?”崔挟月眯起眼睛,一寸寸地打量着面前人。
“放开!”
崔挟月本没打算逼他逼的太紧,看他准备全盘托出,也就依言放开了。
崔叙转动转动泛红的手腕,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来,沉声道:“如果没有谢奇,我也不准备应约。”
白皓转动间,手腕处的红痕像是一圈血色玉佩。
“好娇气,我没用多少力吧。”崔挟月想。
“我是对田庄起了觊觎之心,按我获悉的消息,你成亲时会发生大规模起事,看崔福斌那蠢样就知道你白死一场,届时通过京中人的运作,田庄可以名正言顺的到我名下。”
崔挟月:“但我没死。”
“对,你没死,崔福斌又被崔涣洵囚禁,只能草草收场。”崔叙说,“田庄关乎这京城崔家的生计,崔福斌竟将田庄充足你的嫁妆,在你动身前我就知道——小心身边的内鬼。”
崔挟月顿了顿,大致知道了是谁,只略一点头,示意崔叙继续说下去。
崔叙大概一整晚情绪起伏太大,面上又苍白一片,崔挟月塞给他个暖壶,他摆摆手拒绝了,“太干了,京城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吸我身体里的水,此间事了,我很快就动身回江南了。”
崔叙继续道:“本来没当回事,你孤身一人,就是有侯府侍卫在,强龙不压地头蛇,又加上崔福斌的施压,你要不无功而返,要不……”
崔挟月接上:“要不就是突发疾病身亡。”
崔叙扶额道:“还是我低估了你,不是赵奋发现的苏四吧。”
“对,赵奋被囚禁后,苏四龟缩下来,兄长花了好大力气才确定是他,”崔挟月掏掏衣袖,拿出个物件给崔叙,“这个给你。”
“什么?”崔叙定睛一看,刻有江南崔家家徽的陶片,疑道,“只有一片?”
崔挟月点点头,“压在苏四枕头底下,他不知道怀着什么想法,私藏了枚这片陶片。”
崔叙一哂,随手丢到桌上,无外乎觉得自己背后有靠山,又不方便正大光明拿出来,只能放在枕头下,每日睡前保佑自己做一晚黄粱美梦。
崔叙觉得自己当真时运不济,每一步都被牵绊脚步,最后所求非所愿。他无奈地叹了一声:“这些人啊……”
崔挟月:“以后还是挑聪明人合作吧,比如我。”
“你我看不透,谈何利用?”崔叙失笑摇头。
“好吧,”崔挟月也不强求,问道,“做这么多筹谋,坚持不懈地图谋田庄,到底为什么?只是为了钱?”
崔叙一摊手,“你这话就有点何不食肉糜了,我上面还有两位长辈压着,我想当家主当然要除掉他们,不可避免的需要钱招兵买马。这次无功而返,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打压了。”
崔挟月:“真可怜,如果我有钱的话一定会借你的,可惜我是个穷光蛋。”
崔叙爽朗一笑,打趣道:“你手握京城四市几十间铺子,还是个穷光蛋?”
“人不好带,又大病一场,自然费钱。”崔挟月耸肩,“说起来你和谢家有什么渊源啊,黑灯瞎火的都能认出谢奇来。”
崔叙诡异地停顿一瞬,很快掩盖过去,笑道:“你要是多出去走走,就知道谢家多有名,尤其谢奇谢家主,自幼便进入清露宗,拜掌门为师,家中又是医学世家,常年游历看病,穷人贵人来者不拒。收费便宜,医术又高,名声很快就穿了出去。而受他影响,谢家子弟常年游历,数十年来不知救了多少人命。”
崔挟月将一小药壶交给崔叙,“这是谢大夫配置的药丸,他虽然并未找到如何彻底治好你的腿的药方,但也能缓解些疼痛。他说等他游历到江南时,会上门为你调养身体,你就别到处勾心斗角了,有个健康身体比啥都强。”
崔叙看着掌心不大的药壶,“……”
那他之前吃的拳头大的药丸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