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醉花楼的宾客无非两类,一来寻欢作乐,二来谈正事。此地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恰好掩了那些不可告人的密谈,故而成为达官显贵们最钟意的议事场所。
这便是青楼的妙处,再肮脏的交易都能借着酒色之名掩盖。
她抿嘴一笑,“爷若是嫌酒浊,奴家新学了两首曲子,爷可愿听?”
这些贵人心思不一,该如何进退,她绝不会行差踏错。
郑郐闻言收回了目光,瞥了玉墨一眼,他趁势坐下,“弹吧。”
玉墨旋即坐下,她素手拨弦,余光透过摇曳的烛光,见郑公子的目光又落在那粉面郎君身上。。。。。。
以她多年的眼力,这位爷并不像个断袖。
此刻他那眼神,倒像极了后巷中野猫盯着雀儿的…势在必得。
朱棠衣有些不自在。
两世为人,此番还是她头一遭逛青楼。
满室的熏香熏得她头昏脑胀,而郑郐那头不断瞟来的视线更是让人烦躁。
她看向身旁的花娘,她身着一袭藕荷色纱裙,手执酒壶,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几滴酒液溅出了杯沿,她慌忙擦拭,手臂不慎触到苏渔身子,顿时颊上染上两朵飞霞,声若蚊蝇道,"对不起……"
看样子应该是个清倌人。
苏渔接过酒壶,“无妨。”
云俏垂眸,掩了眸中的诧异。
姐姐分明说苏家三郎是个宿花眠柳的浪荡子,可面前这小郎君温润如玉,完全不似寻常恩客那般急色,言谈举止间反透着几分世家子弟独有的礼数,倒教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了。
忽然想起嬷嬷的法子,她强自镇定地拿起团扇,轻轻为苏渔打风。
扇面随着手腕轻摇,暗香浮动。
苏渔垂头暗自观察桌上的菜肴,努力回想那晚的宴席,可记忆像裹了层纱布,只依稀记得对方殷勤布菜的模样…
郑郐到底对哪道菜动了手脚?
苏渔完全没注意到云俏的心思。
云俏咬了咬唇,一时有些摸不准对方的性情,她试探着端起酒杯问道,"郎君可要尝一口?"
苏渔眸光微闪。
刚刚她见郑郐饮了一口,酒是没问题的,可这杯子。。。。。。
她接下酒杯,指尖不慎一颤,酒不小心洒了大半。云俏一惊,忙拿出绣帕擦拭,苏渔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帕子,几下便拭干了水痕。
云俏指尖悄悄攥紧了扇柄。
比起那些粗鲁的汉子,这位苏家小郎君当真是柔情似水,明显和坊间流传的不大一样…
她抬眸觑他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的,他随着琵琶弹奏的曲调,指节在案几上轻轻叩击,节奏竟分毫不差。
云俏心头不由升起一丝疑窦。
玉墨姐姐弹的是周先生前几日才谱的《定风波》,这苏小郎君怎会打拍子?
再一望去,烛火摇曳间,小郎君那含笑的模样竟让她想起寺庙中供奉的那些神像,连衣褶都带着不容亵渎的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