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正南按住箱子:“云阳,这一箱你最好销毁了。”
“销毁?!你知道我为了这些报纸杂志跑了几趟北京上海吗?”孙云阳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抱歉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不会把它留在这里的。”
贺正南诧异道:“难不成你要把这些运出城?”
“我还要带到——”他想起什么似的,噤了声,“总之要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也不差这两天。”
孙云阳坐在桌前,准备给孙老爷留一份家信,解释他的去向,落笔时又看到了手上那支表。
想着这玩意儿太扎眼,怕惹来是非,孙云阳把它摘了下来。正准备收进盒子里,手指摩擦过表壳却感受到一种异样的触感。
除去花纹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他去书房拿过他爸看书用的放大镜,对着表壳仔细一看,赫然是一串很小的文字。
他不认识,但能看得出是日文。
他像被烫到一样把表扔在了桌上。
第二天,贺正南照例去济育堂看望秋兰。
他瞧见买牛肉饼的铺子开了,便停在路边,去买新出锅的牛肉饼。
付钱时,反倒把老汉吓了一跳,竟是一脸不知道该不该收的样子。
“后生,是你啊,原来是你。”
那老汉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后,松了一口气,接过了钱,小心翼翼地藏到了鞋底。
贺正南觉得奇怪,问了才知道,鬼子进城之后,为了衣食住行上的方便,强迫那些关门闭市的店铺重新开张,只是他们吃饭喝酒,从不给钱。
铺子里乍一看人群熙攘生意兴隆,一天下来却往往赔了不少。
那老汉被吃白食吃习惯了,又被日本人拳打脚踢惯了,所以这几日,竟不敢开口跟人要钱,偏偏又不敢不开铺子,只能闷头吃哑巴亏。
贺正南看他老泪纵横,脸上还带着伤口,心里一阵发堵,安慰了他几句,照例把牛肉饼包圆了。
提着满满一纸袋热气腾腾的饼子走远了,还能听到那老汉重重地叹气。
“难,难啊!天杀的日本人——”
有两个男人与他擦肩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贺正南觉得那两个人,似乎刻意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所以他之后一路上都特别警醒,转过街角时刻意停顿几秒,看有没有人跟踪他。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
一路相安无事。
济育堂里的人对贺正南也熟悉了,毕竟这个人和善大方,捐给了济育堂一大笔钱不说,每次都会带着糖果点心。
笑得甜美的日本女人向他鞠躬问好:“鹤田桑,早上好。秋兰小姐今天也很乖呢。”
秋兰人乖巧勤快,就连偶尔来串门的那几个日本女人也很喜欢他,上次还带了自己做的和菓子。
秋兰说,她一想到那是日本人做的东西,恨不得扔掉,但是爹娘从小教过她,浪费粮食要遭天谴的,所以她给那些小孩子分掉了。
贺正南心里五味杂陈,摸摸她的头:“你忍得辛苦了。过几天,咱们就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