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已经给中国人收尸了吗?”
他们吵的激烈,近藤却不置可否。
良久,他脸上浮现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真是个……有趣的人。”
跑,不停地跑。
跑出一身热汗又被夜风吹得冷。
冰凉地黏在后背上,直到再一次被汗浸湿。
整整一天一夜,才走回莫村。
原本热闹地筹备着秋收的村,现在已一片荒芜惨淡。
老槐树的树冠被炮火劈成了两半,虬结弯曲的枝干被烧得焦黑,如同缠绕的鬼魅,在夜风中发出凄厉哭声。
那个被刺刀挑起来挂在树上的孩子,已经被放下来了,但没有人顾得上安葬他,他就那样孤零零地躺在树下。
贺正南发疯咿呀不过翻遍每一间屋子,从一间四面漏风的房子里,在满地的尸体中找到了秋兰。
她还活着。
但也只是还活着。
她衣裳裤子上一片暗红,嘴唇没有半分血色,额头上巨大的淤青证明了曾受过怎样暴力的殴打。
茫然捕捉声源的动作意味着,她已经看不见了。
他才刚一靠近她就拼命发抖。
“杀……了我。”她睁着无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脚步声的来源,“杀了,我。”
贺正南感觉自己也在浑身发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多看一眼也是残忍。
屋里的大水缸中还有一点水,角落里有被踩过的几块冷硬的饼,也许她就是靠着这些饼才活下来的。
但是她身上的伤实在不能再耽误了。
贺正南握着她的肩膀:“是我。秋兰,是我,鬼子已经走了。”
“贺先生?放下俺,你快走!”
“我们一起走,我不会扔下你不管。”
“不,俺要找俺爹俺娘,贺先生,你看到虎子了吗?他在哪里?”
贺正南沉默了一瞬。
这一瞬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秋兰大大地睁着眼睛,却没有一滴泪流出来。
也许早已流尽了。
“于伯父为了救我才……”
秋兰一怔,放声大哭起来。
这样巨大的悲痛面前,再多的劝慰都是苍白的。而贺正南甚至没有立场去劝。
“你走吧,我身上有伤,眼睛也瞎了,没得治。”
“城里有医院。”他揽着她,把她背了起来,“我的命是于伯父救的,所以我得救你。秋兰,你得好好活下去,活着才能报仇。”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村子。
“你去过城里没?”停下来吃干粮的时候,贺正南看她精神似乎好一些了,连忙和她说话。
“小时候去过。”
“那你知道怎么走吗?”
“不晓得,五岁的时候坐着二大爷的驴车去的。”
“城里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