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珠倚着胳膊,撑着头,打着盹,眼前的烛火摇曳扰的她心神不宁,一个疏忽,手腕间的力道一松,猛的惊醒,差点向着桌面栽去,人影从另一面闪过,烛火瞬时的黯淡,她眼前笼下一片阴影。
下一秒,男人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脸颊,
“怎么不去睡?”卫寂捧着她的下巴,扬起她的脸,皱起眉头盯着满脸的困意。
“在等兄长回来,下午万金堂的万老板来了一趟,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他那张凶狠的脸,你不回来,睡不踏实。”
她这时才注意到男人的眼中,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他的眼睛在表情不严肃的时候,竟是这般勾人。她一时怔住,片刻才缓过神来,
“兄长今日可查到了什么?”
卫寂顺势拉开她一旁的长凳,斟两碗茶,推过来一碗,
“那被杀的女子确实是青苑的,只是那女子死在酒楼中,无甚文章可作。已派人收了她仍在青苑中的物件,去寻她的家人了,不过希望不大。”
周怀珠方才坐直的身板,一时间又瘫软下去,
“那万老板也是,奇奇怪怪的,好像就只是过来露个脸,什么都没说,根本看不出目的。”
“倒也不用这般沮丧,我已经确定,青苑中必有暗室地牢,明日再去探便是。”
“暗室、地牢?”
“嗯,在青苑门口我遇到了冯新,他从屋中走出,用扇子遮着眼,显然不太适应外头的天光,若非是刚从暗处出来,就这昼夜不息的青苑灯火还不至于他这么大的反应。”
“那明日我与兄长一同去青苑如何?我替你去寻那地牢的所在。”
“不可。”卫寂拒绝的很干脆。周怀珠也不意外,就是留她在驿馆之中都不放心,更不用说去那种鱼龙混杂之地。
“兄长不必如此决绝,不妨听我一言,再做决断。”
他似乎不为所动,周怀珠顾不上他如何坚决,继续分析。
“如今,我们已然知晓这中州地界,三足鼎立,冯相之子冯新掌权,青苑的丽娘掌的是人,万金堂掌的是钱财,要查都水监的案子不然要在他们之中扯开口子,可这依旧不够,他日我们回京,难保他们不会卷土重来,到时中州百姓依旧在水深火热之中,需得有个标本兼治的法子,将这中州的毒瘤拔净。就我们这一次带来的人马,就算加上鹿部的人手可有胜算。”
“并无胜算,在他们的地界,行事多有不便,况且也不知他们到底豢养了多少爪牙。”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让他们从内部瓦解,自然万事不愁。”
“冯新虽行事张狂,另两人也不是看着他这个毛头小子的脸面,是怕牵扯到冯相的势力,这才愿意听命。现下,万金堂总有金山傍身,却培养不出亲信,丽娘纵然人手众多,可在这银钱上又是频频受制,冯新这一招制衡之术看似万全,却正是我们的机会。虽然我们只要有一点表露出笼络或陷阱,他们必定警觉,哪怕费些人力钱财,也断不会与我们当枪使。不过…”
卫寂的推断不无道理,内部瓦解这三足鼎立的稳定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不过尚未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却见一旁的周怀珠摇摇头,
“其实我们无需与他二人接触,也不用谈判,若这二人真的不合,我们只需要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看到吞并对方的希望的机会,当这种可能性足够吸引人,他们绝对不会愿意放过。”
她掌心向上,向他伸去,微凉的指尖触碰着他温热的掌心,眼中尽是期盼,
“兄长信我,明日怀夕会一直跟着我,绝不会有事。若是要想找到地牢,无非是我与怀夕能混入,她太过显眼,隐藏不易。倒不如我找个缘由,自能让人引我到那门口。”
窗外聒噪的蝉鸣在夜风中消减,卫寂依旧不说话,周怀珠知晓要他同意是难上加难,不过按理说一个假妹妹,有做诱饵的机会,他怎的又如此执拗。
在周怀珠看来,就算她死在中州,也不会有人刁难于他,更何况有太后的毒,她现在就算不死在中州,回京照样是要死的,还不如离得远些,落个清净。
“明日怀夕一定会出驿馆,我留在驿馆难道会比在兄长身边更安全。”
周怀珠只觉得在他身边数月,自己这耍赖的本事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也是,寻常任谁得了侯府千金的位置不得牢牢抓住,她要继续寻找记忆,表面上自然是心思越简单越好,一直以来,她也自认为自己践行的不错。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无声的对峙,他的手指突然用力的扣住她半掌,
“明日你随我同去见那丽娘,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她顿时雀跃起来,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郑重其事道,
“都依你。”说罢挣开手,熟练的脱了鞋袜,将自己倒腾进被子里,
“兄长早点休息。”
桌边的人轻叹息,没有向门外去,而是走进床边,忧心忡忡的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