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依旧沉默。看着他这副拒绝交流的模样,诸伏景光深深叹了口气,知道必须给出解释。他正要开口,旁边却传来一声刻意的轻咳。
是站在一旁的流川光。他收敛起用于维持幻影的精神力,那张属于流川光的脸庞闪了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更为年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此刻却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
“好久不见,波本。我是仁王雅治,或者你也可以叫我恰恰酒。”仁王雅治直视着降谷零,没有丝毫闪躲,主动将一切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是我要求景光这么做的。为了保护我的安全,苏格兰必须死,必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还活着。他这三年一直作为我的联络人在地下活动。”他指了指自己缩小的身体,“拜琴酒所赐,我被喂下了组织研发的毒药,侥幸没死,却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坦诚,直接。所有的秘密,都在这一刻摊开在了降谷零的面前。
会议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衬得这沉默更加沉重。
降谷零的目光缓缓扫过诸伏景光愧疚而复杂的脸,扫过仁王雅治苍白却沉稳的面容,最后落在了坐在诸伏景光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樱井有以身上。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突如其来的邻居、雨夜的偶遇、深夜的表白、列车上的对峙……回忆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强行拼合,却呈现出一种他从未想过的图案。
“我明白了。”降谷零终于开口。他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尽管内心依旧翻江倒海,但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他看向樱井有以,缓缓分析:“所以,最开始,你们并不信任我。于是,你们利用樱井小姐来试探我——故意引导我去调查她,发现她和恰恰酒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再根据我的反应和行动,来判断我的立场是否值得合作,是否能被你们拉拢?”
他突然冷笑一声:“想必,樱井小姐并没有经受过太多专业训练吧?至少,当时应该请我喝苏格兰威士忌才对。”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被降谷零打断:“但是,经过了铃木特快列车上的事情,你们应该对我彻底失去信任才对。”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诸伏景光身上,眼神更加复杂,“你们信任相处了三年的Hiro,但绝不会因为信任他就信任与他有关联的我,尤其是一个在你们看来意图绑架、甚至可能杀害樱井小姐的组织成员——波本。”
他向前一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现在突然向我坦白这一切?”
诸伏景光迎着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抛出了真正的目的:“导致我三年前身份暴露、差点丧命的那个内鬼,已经有眉目了。”
降谷零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件事如同跗骨之蛆,折磨了他整整三年。
“富田耕造。”诸伏景光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警视厅成员,实则是公安厅安插过去的秘密警察。我需要你利用你在公安内部的身份和资源深入调查他。查清他当年是如何得知我的卧底身份,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以及他现在是否还在为组织效力。我们需要你的情报,也需要你在关键时刻的配合行动。”
“我们?”降谷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一旁的仁王雅治和樱井有以,眉宇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不悦和排斥。
诸伏景光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失态和不满。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更深的心疼,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清醒:“Zero,你该知道的……我没办法以诸伏景光的身份回到警视厅了。”
那个名字早已被封存在档案中,不见天日。重新出现,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审查、猜疑,也可能暴露更多。
——甚至会连累降谷零。
“是暂时。”降谷零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和不容置疑的强势,“Hiro,你只是暂时没办法回去!”
他终于又对着这张活生生的面孔,喊出了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以诸伏景光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回来。”
太好了,Hiro。
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
会议结束,初步的合作意向艰难达成。降谷零需要时间消化这颠覆性的信息,也需要立刻着手调查富田耕造。他起身告辞,背影依旧挺拔,卸下了千斤重担,又背负上了新的、更复杂的使命。
当他即将踏出会议室的大门时,一个身影拦住了他。
樱井有以站在他面前,抬起脸,直直地、毫不退缩地注视着他紫灰色的眼眸。
“骗子。”她的声音很轻,却让降谷零的脚步顿住。
他没有辩解,没有解释组织的任务、卧底的身份、以及那些不得已的苦衷。
没关系,反正会有这种想法的也不止樱井有以一个人。
他刚想开口,却听见樱井有以继续说:“抱歉,我是个欺骗了你的骗子。”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降谷零沉默了片刻,他摇了摇头:“不,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