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阁里,谢承正坐在案牍前批阅奏折,听得太监通传立刻拢衣正目,注视两位沈府女眷自门扉款款走来。
魏芙宜与沈梦妤今日同穿珠粉罗裙,唯一不同的是魏芙宜在堕月髻上簪的是王妃能用的七尾凤钗,红宝石嵌成的凤羽熠着暖光,泛出温润的虹彩。
沈梦妤还未被正式封妃,衣着首饰不能僭越,这让她瞧着比魏芙宜朴素些。
她在苓苷堂得知皇帝传见喜出望外,再度挑了件与赏梅宴那日相似的衣裙,却没有嫂子身上这件用料精致。
二人走到御桌前要向谢承行跪礼,可这身子还未弯,一旁拿着拂尘的掌印邓临海立刻上前托住二人胳膊。
“都是自家人,二位见朕不必行礼。”
谢承从龙椅起身走到两个女子面前,言辞温和,“朕与沈兄相识多年早就以兄弟相称,你与朕不必见外。”
魏芙宜闻言反倒后退一步,恭敬屈膝行万福礼,“臣妇这一拜,是感谢陛下的救命之恩。”
谢承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眉宇间里满是藏不住的无奈,“抬手之举可解王妃的一时困厄,却没能解朕的一桩心事。”
魏芙宜再聪慧也猜不出皇帝的心事是她,被安排落座后魏芙宜短暂思考,误以为皇帝谈及的是赏梅宴那场难堪的风波,抿了抿唇。
谢承要太监把养心阁的地龙烧得更旺些,坐回龙椅时他将目光移到魏芙宜和沈梦妤的脸上。
二人虽着同色衣裙,但相貌天差地别。谢承不得不承认那夜他被药酒乱了定力,也幸亏是沈梦妤出现在他面前,没让他酿成更大的错事。
想到此事谢承再度恼火,沉下语气问魏芙宜:“朕至今仍认定是沈灵珊对朕下的药,沈王妃,你是否认为朕在说谎?”
魏芙宜胸口一紧,认真考虑后,为了沈府脸面只能如此说道:
“沈灵珊素日是有些娇纵顽劣,可她终究是深闺女子,臣妇愚钝,实在想象不到她能有这等胆魄。”
谢承拿起案牍上的文玩在手中转了转,没回话。
魏芙宜与沈梦妤对视一眼,试探着暖场,替三姑娘讲句话:“梦妤自与皇帝分别每日都在思念陛下,她这几日紧赶着绣了件寝衣,方才进殿时交给外面的太监检查了,陛下要不要传进来看看?”
谢承蓦地抬眸,“来人,把丽妃带来的心意端上来。”
待太监恭恭敬敬端盘上来,魏芙宜掐了一下坐在身旁的沈梦妤手背,示意她快些去皇帝身旁。
沈梦妤听话起身小步走向谢承。她将寝衣展开露出二龙捧日的绣面,温声介绍,
“臣妾一想自己要到明年才能入宫长伴陛下左右,心中总觉空落。缝绣了这件寝衣,是想让它替臣妾在陛下身边多待片刻,也算消解相思之苦。”
谢承神色未动,反倒让沈梦妤不知所措,站在他身旁微微颤抖。
魏芙宜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只能紧张地注视谢承,直到他放下寝衣将沈梦妤拉得更近些,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朕发觉沈府内并没有朕想象的团结,你做沈府的宗妇一定很辛苦吧?”谢承抚着沈梦妤的手,问向魏芙宜。
魏芙宜唇瓣微动,竟没能及时反驳皇帝。
谢承也不需要魏芙宜体面回他不辛苦,他方才关于沈灵珊的问话只是想试探她一下。
经此一遭他觉得魏氏做沈府的宗妇、尤其还有宣氏这样的婆婆压着实在不容易。
他并非昏聩不明之人,透过魏氏的棕眸已看出她肯定知晓下药的真相,可她的讲话却是滴水不漏,大方得体。
怪不得沈徵彦在朝堂从未有后顾之忧,家有这样的贤妻坐镇,换任何男人都能心安吧。
想到这里谢承暗自惆怅,良久才言:
“今日传你带梦妤来也是想与你讲,你如今是沈王妃,朕许你在宫中随意走动,等梦妤正式嫁给朕,你要多进宫看看梦妤,或者看看你姑姑。”
魏芙宜起身颔首的同时向谢承请求:“臣妇领命,也请陛下日后多多照顾沈府和妹妹。”
谢承垂首注视魏芙宜很久,直到魏芙宜抬头与他墨色的瞳仁相视,他才回道,“朕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