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览并不露怯,只是要表示出这样的尊卑秩序,她继续垂头卑微道:“公主殿下于燕览有恩,燕览无以为报,只求为殿下分忧。”
这话似乎哄高兴了长公主,她倒也不阴阳怪气了。
她扬了袖子转身,示意燕览退下,顺便道,“对了,冯水,你处理了吧?这种事,应该不用本宫教你。”
燕览作揖,“自然。”
“那就好,你杀的人也不少了,每次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这点上,本宫信你。行了,走吧。”
“是。”
燕览屏退。
退身合上寝殿门,燕览心里微微一阵心悸。
她知道长公主生性多疑,尤其是对她,既重用依赖她却又厌恶仇恨她,无时无刻不在防着她,迅速发展自己新的心腹。培养冯水就是其中之一的手段,只是失败了。
当年浔阳燕氏灭门一案后,燕览和宛平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帮她寻仇,她帮她扫清仕途障碍,那时,宛平就觉得她和燕览是一种人,可以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
但后来,宛平似乎发现并非如此。
燕览有她没有的沉稳果断,亦有她没有的谋略算计。她把燕览当作一枚宝贵的活棋来下,利用浔阳燕氏的把柄一直要挟着她为自己做事,却总隐隐约约感受到她是一条拴不住的鱼。
她总平静如水,而那水面背后到底是何种汹涌波涛,宛平有时想想都感到骨寒恐怖。有时候她甚至会失神地觉得,燕览有着更深层的东西要追求,不会甘心困在朝野。但每每往深了想,宛平就觉得心尖难受,有蚂蚁在爬一般。她甚至在心里把她当平等的人对待,想啊想,想到不明白,才宽慰自己道,她不过是个女婢。
但比起来,她宛平身为公主,却只能困于朝野,困于深宫,数十年,数十年。
她们远不是一种人。
月夜宁静,深空中开始下起雨点,走廊上华灯明朗,却森如鬼火。一条直直的廊道通往宛平的寝殿,那里像一个放大版的宫灯,璀璨华美,却亦如繁华美丽的囚笼。
惨白的月色笼罩着长公主府,燕览想到了宛平,宛平也想到了燕览。只是二人仿若同床异梦。
回到寝屋后,燕览才稍微定神,认为长公主应当只是多疑她对首辅府十分了解,担心她在暗中盘算反水跑路,应该并不知道谢游和她的事情。
她望向那盏紧闭的窗,又陡然把自己掰回来。
她和谢游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说的?她到底在紧张什么!
“那你怎么像。。。跟相好幽会被发现似的?”谢游的话陡然冒出在脑海里。
燕览猛猛敲了敲脑袋,真是糊涂了!
她趴在案上,却没看见自己微红的脸颊,就这么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又再次浮现和谢游在游船下棋的场面,只是这次却略有不同,棋子漂浮在空中,浪在湖面上打着船,二人的身体也缠绵在一起,从船头纠缠到船尾。
她手里时而握着刀,时而握着谢游身上抽出的腰带,刀在他的皮肤上擦出血痕,她狂妄又满意地笑了,在血痕的地方狠狠咬下,留下一道冒血的牙印,再一看,谢游却还是恣意地笑着,甚至向她凑近,掐住并往她雪白的脖颈处也咬下一道牙印以回报。
吮吸着血和伤,燕览感受到剧痛,亦感受到动作间缠绵的情。欲。她把谢游推开,二人又滚到了床榻。
她不断质问他为何出现在自己身边,不断质问这其中暗藏的杀机,在床榻上,那把短刀也从未挪开过谢游的脖颈。
然而他只是微笑,不断答着同一句“为了接近你”。到后来被逼问得不行,谢游才答道“为了让你输、为了激怒你、为了占据你的世界、为了看你脱下面具。”
讲到这些,燕览才心满意足地笑了,手起刀落,似乎有了足够的杀人理由。但刀尖抵到肌肤的那一瞬,她便又不舍了。
谢游稀里糊涂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她没听清,再看到他时,他的刀却已经刺到了自己眼前!
她骤然惊醒。
这才发现自己在案上趴着,身子都酸软麻木了。
她想起梦境,捧着自己的脸,已经通红。
梦里的场景沉甸甸地难受,既弥漫着越矩的暧昧,又充斥着猩红的杀意。种种情绪剪不断理还乱,就如同谢游对她天然的吸引力一般,叫她控制不住去想。
明知是陷阱,却好像一步步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