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常在醉春楼走动,那日凑巧听到胭云坊一名叫冷玉的妓子说,孙大人在醉春楼宴请,她亲眼见到周大人偷了孙大人身上的官印。”说罢,冯水讪讪望了一眼孙正,期盼他能说出拿着官印偷盖文书的部分。
然而,孙正并不接收冯水的信号,兀自把头拧到一边,一声不吭。瞧着突如其来的变卦,冯水一头雾水,却也低头没吭声。
看到这一幕,燕览心惊,周遭却无人有细微反应。长公主还信任着冯水,等待下一步的变化,冯水虽然显得有些木讷,却符合她的性子。唯有燕览,察觉到一丝不同。
她再次将眸子挪向角落里,站在首辅身后那高挺的人儿。湛蓝色的衣冠下,一双含笑的浓黑眸子也恰巧瞥向了自己,轻飘飘地落在自己身上,犹如一片羽毛。
也许不是羽毛,是一撮猫毛。
浓黑的眸子,也好像反射着莹绿色的光,甚为狡黠。
直觉告诉她,谢游这副表情不对劲。待燕览还在思考,便看到左春来两颗桂圆核一样的眼睛扫视一圈,道:
“既如此,便把那冷玉叫来吧。”
冷玉今日对外告假,实则是被冯水她们带来了这里。
冯水清了清嗓子,退到一边,等待冷玉被押上来。
今早,冯水和燕览一行人从公主府出发时,冯水便死缠烂打地问过燕览。
“昨日醉春楼后,你去哪儿了?今日想必要面对首辅他们,你可有对策了?”连珠炮似的问题对着燕览,燕览没辙,冯水还从她身上搜出一块没见过的绢布。
冯水细细一闻,怒道,“男子的味道?!”
燕览一把抢过,难以同她言说太多,只知道安抚:
“不会有事。”
今日来的路上,马车里,冯水有了燕览的准信,又和冷玉再三对了口供,保准一切万无一失。现如今,孙正跟吃错药似的,冯水只管在心里行白眼,却也没管那么多了。只要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应能无误。
冷玉很快被押上来,被官员摁倒在地。
左公公有些等不及了,很快盘问:
“你就是冷玉?如实说,那晚你看到了什么?”
冯水将脑袋抬起,等待马车上对过的话术讲起。
却不料,冷玉哭戚戚,捋着糟乱的头发,整个人一副可怜状,张嘴,那言辞却掷地有声,逻辑清楚:
“回大人,小女只是胭云坊一妓子,那晚被唤到醉春楼服侍周公子,行该行之事,可。。。可周公子洁身自好,不肯与小女胡来,便同小女饮了几杯作罢,并未醉酒。后来,小女还随其他姐姐们一起,送各位大人们出楼。这就是小女那晚的全部经过了。至于这位姐姐。。。”冷玉看向冯水,“小女只和她有一面之缘,她说的那些,小女一概不知。”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惊愕扼腕。
冯水怒目圆睁,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腔,不敢相信冷玉竟然当场翻供;长公主魅色凌厉的表情未变,眼瞳里那把火却烧得更热烈了;周显更是暗自揣摩,看了看坐如钟的首辅大人,压下心头震惊,心想着,应当是首辅出手了,他有救了!
各女婢也是跟捡着瓜子看戏的表情差不多,议论纷纷,趁乱,燕览定定抬起头,远远地朝谢游望了一眼。那眸色里不愠不怒,凝望着带着质问。
这就是你说的,此子已废,算作送我?
她并不失措,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只是多少要对当事人数骂两句才解心头淤堵。
谢游如同读懂,轻轻阖眸,眼角含笑,以示回应。
兵不厌诈。
不过看来,有人早就猜到了。猜到了,也就更有意思了。
燕览收回目光,这厢,大堂上同时进行着。
“真的?”左春来问。
“此言属实,小女不敢撒谎啊!”冷玉磕头道。
“那好,”左春来点点头,目光微移,“冯水,你又如何说?”
冯水如大难临头一般,颤颤巍巍爬出来,霎时脑子里什么也不剩。情急之下,她望向长公主,长公主看着她,眼里威迫甚浓,冯水又急急望向燕览。燕览正低着头,扮作宫女模样。
不是说不会有事么?!
冯水回过头,身上热一阵凉一阵。昨日燕览在后院狗洞处和她说的话在她脑海里回响——这件事若首辅出手反击,最大可能就是她被推出去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