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坠心急如焚,不待那人说完,转身回了屋。关上门来回踱步,思量片刻,匆匆换了一身轻装,跑下楼寻来个驿吏道:
“请借我一匹快马。”
驿吏热心道:“天暗了,娘子要去哪儿?我驾车送你吧!”
金坠不愿多事,取出些钱递上。驿吏拿钱办事,便牵了匹小马来。那小马很不听话,她安抚了好一阵才颤巍巍地上了鞍,顾不得颠来簸去,趁着天边尚有一缕残阳,执辔往临淮县衙方向疾驰而去。
酉时过半,小城街头已见不到几家开着的铺子,很是萧条冷清。县衙前两个衙役正在关门,见金坠策马冲来,高声呵住她:
“干什么的?”
金坠翻身下马,重击三下衙门前的鸣冤鼓,冷冷反问:
“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
鼓音未落,一个书吏模样的人从门里出来,不耐烦地朝她挥了挥手:
“时辰过了,有事儿明日再来!”
金坠寸步不退,朗声道:“听说贵衙狱中新收了个人?”
书吏白她一眼:“新收监的多了去,晓得你说哪一个?”
金坠道:“那烦请带我去认一认,我好将我夫君带回去。”
书吏冷笑一声,斜睨着她:“你夫家犯了事,不株连已是网开一面,还敢来这衙门公署要人?小娘子识不识字,可知法理二字怎么写?”
金坠亦是冷笑,不疾不徐地回道:
“足下字识得多,可知天理二字如何写?——听说贵衙门今日抓了个人,与我夫君十分相似。我本不信有这等荒唐事,想着定是弄错了,便亲自来瞧瞧。可看这副阵仗,贵衙不会当真违天逆理,将当朝金宰执的女婿错当成了江湖骗子关进大牢吧?”
那书吏一听“金宰执”三字,抖了一抖,正视金坠道:
“敢问娘子是……”
“我夫君是金家的女婿,我还能是谁?”金坠正色道,“足下问的若是我的排行,只消去打探打探,嫁妆最多的那个便是。”
书吏一惊:“如此说来,娘子可是……”
金坠打断他:“又不是在街市上买菜,可别一口一个娘子。本朝有律,外命妇至官府诉案需以封号敬称。我毕竟有个四品奉恩令人的诰命,足下还是照规矩称我一声‘金令人’吧!”
那书吏闻言,神情局促。见金坠单枪匹马前来,又起疑心,不信她会纡尊降贵地出现在这破落小地方。金坠昂首道:
“足下若有疑虑,不妨先去请教你的上司,请他上书吏部问问,看金宰执是否有个爱婿正要南下赴任。实不相瞒,我夫妇二人都是野性子,难得出京,本想求个清静,一路泛舟游山玩水,体验民风。谁知途径贵县,还没来得及写家书回去报平安,夫君却遭了这天大的误会,竟要在牢房里过夜了!”
那书吏越听越怕,赔笑脸请她进衙门等候,吩咐好生看茶,转身去县令家通禀了。
金坠暂将他唬住,松了口气,心仍跳个不停。独自在衙门里坐立难安,不时去门畔张望。半晌,外头匆匆跑过个衙役,看似是往牢房中去。
金坠一急,正要跟随,一个胖官员面粉团儿似的滚进来,高声唤了句“金令人”,躬身向她唱喏问安,自称是本县徐县令。金坠回了礼,皮笑肉不笑道:
“天色不早,有劳徐县令亲自相迎。”
徐县令讪笑:“不知尊伉俪驾临鄙县,有失远迎,望金令人海涵!”
金坠微哂:“外子生性内敛,不愿四处留名。此行南下赴任,不想一到贵县便有这番礼遇,见所未见,倒也稀罕。”
徐县令慌忙拱手:“下面的人办事颟顸,折辱了尊夫,羞愧万分!还请金令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宥则个!”
说罢,扭头朝牢房那边高喝:
“磨蹭什么?还不好生请那位官人出来!”
衙役悻悻回话:“禀县令,他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