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滋滋地抱着磨喝乐,往自家马车停驻的地方走去,忽听有人在身后唤道:“阿姝……”
嗯?是哪个姑娘与大姐姐的名字这般像?
还是大姐姐来这里了?
沈悠然登时紧张起来,停下脚步四处打量,在熙攘的人群见与一位陌生郎君的视线对上,而后便见那郎君大步朝自己走来。
那人身穿墨绿云绣锦袍,窄脸淡唇,轮廓锋锐,眼眸黑沉沉地盯着她,像是鹰隼一般,看得她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位郎君,沈悠然转身要走,可那人步子迈得大且快,很快追上了她。
腕上一沉,一只大手箍住了她的手腕:“阿姝,你跑什么?”
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又似是夹杂了一丝颤音。
沈悠然此时带着面纱,只一双眼睛与眉毛露在外面,而她的眉眼与大姐姐生的极像,想必这人认识大姐姐,并将她认错了。
于是她回头,扯下自己的面纱:“你认错人了……”
那人一愣,忙松开了手:“抱歉。”旋即想到了什么,抬眸又问,“令尊可是户部侍郎?姑娘可是沈家三妹妹?”
沈悠然不由疑惑:“你是谁?”
对方自报家门:“在下是蕈州知州之子陆翊,也是阿姝的兄长……”
沈悠然想起姐姐随娘亲改嫁的人家,正是姓陆,她听姐姐说过,陆家原本有一位嫡长子和三位庶出的儿女,娘亲改嫁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
想必眼前这位就是陆家的嫡长子,大姐姐的继兄。
只是她从来没有听大姐姐说过这位继兄的事情,她自然也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位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继兄”。
于是她“哦”了一声,神情疏淡客气:“是陆家兄长啊,你来京城有何贵干?”
“阿姝没与你说么?家父调任京城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我们阖家搬来京城,我先一步抵达了京城,来看看宅院安置情况,不日父亲母亲他们也要到了……”
“娘亲也来京城了?”沈悠然心底一颤,手上不由自主地用力捏住,试图压抑澎湃而出的情感。
她在心里偷偷念了十二年的娘亲,竟然要来京城了。
“是,”陆翊见她神情掩饰不住的激动,晓得她念母心切,便趁机与她拉近些关系,“我经常听母亲说起你,她说你小时候很可爱……”
沈悠然离开母亲的时候四岁了,初初开始记事的年纪,分明前一晚还窝在娘亲怀里睡觉,醒来时却只瞧见父亲,车轮辘辘,她从那日起再也没见过母亲。
她问过父亲,为什么娘亲不要她了?是不爱她了吗?
父亲说,娘亲很爱她,娘亲只是不爱父亲了。
后来父亲娶了继室,她又有了母亲,可那时她已经八岁,和继母总是亲近不起来,饶是父亲给了她无尽的宠爱,然而她心底那块缺失的地方却一直不能补上。
“娘亲她……还有多久到京城?”她抬眸去看陆翊,眼底盈盈泛起水泽。
“约莫还有两日,”陆翊见她已然放低防备,便试探道,“既有缘遇到,不若我请三娘子去旁边的茶楼中饮一杯热茶,咱们坐下好好聊一聊……”聊一聊她的母亲,也顺便问一问阿姝的近况。
沈悠然心底念着多年不曾相见的娘亲,险些就要答应他的邀约,但随即想起大姐姐马上就要回府了,若是被大姐姐知晓她偷懒不练字不读书,还跑出来游玩,定然要斥责她的。
“今日不行,我有急事。”沈悠然略对他行了一礼,算是感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先走了。”
而后不待他再说什么,抱着磨喝乐急匆匆地离开了。
坐上马车紧赶慢赶地回到府中,却还是晚了一刻,大姐姐已经在她的院子里,手持戒尺等着她了。
沈悠然被抓了个现行,也不敢辩解,将怀中的磨喝乐递给丹若,随后垂着眼睫走过去,干净利落地认错:“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越是痛快的认错,越是说明她根本没有真心悔改,日后定然还敢。
沈云姝叫她将左手伸出来,攥住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打了五下戒尺。
沈悠然疼得直跳脚,眼角也溢出泪花来,委屈道:“我都认错了你还打我?”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既犯了错,就要受罚。”沈云姝以前也不忍真的打妹妹,通常只是扬起戒尺吓唬一番就作罢。只是如今她即将嫁人,再不严厉些将妹妹这性子彻底改了,日后她就没有机会再管教了。
可看到妹妹迅速红肿起来的手心,到底还是心疼了,轻轻拉过那只疼得颤抖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以后你若想出去玩,不要偷偷溜出去,若是府中的人都不知你去了何处,你在外面遇到危险了,我们也不知去哪儿寻你……”
沈悠然瘪了瘪嘴,本来疼得想哭,但是因为姐姐这一番软声细语的安慰,又觉得没那么想哭了。
倒是还有一桩高兴的事儿,要与她分享:“姐姐,我今日在外面遇到你的继兄了,他说娘亲也要来京城了……”
沈云姝心中一凛,霎时一阵寒气袭遍四肢百骸:“你遇到陆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