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绯红的小脸就这样毫无躲藏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漂亮。
对待漂亮的姑娘,裴怀安向来大方:“不必叫你姐姐过来,小爷我有的是钱,我既说送你,你安心收着就是……”
而然再如何大方,也改变不了他孟浪的行径,沈悠然羞恼于他的冒犯,又听他一口一个“小爷”,言语间尽是飞扬轻佻,想来是个轻嘴薄舌、浮浪不经的登徒子,愈发不敢要他的东西,万一被他缠上了……
于是狠狠地瞪着他,试图证明自己不是好招惹的:“都说了不要,你怎的听不懂人话……”
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转眸瞧去,凭着对方高大的身量和熟悉的衣着,辨析出对方是早上与她在天王殿后面相看过的梁家六郎。
因着相距有些远,她看不清楚梁六郎的表情,但却见他身边的梁夫人摇了摇头,与他说了些什么,母子两人便转身走了。
不难猜出,他们母子一定是误会了她与眼前这位男子的关系,以为她也是个云心水性的女人,才失望的离开了。
她冤枉啊。
又气又恼之下,她使劲推开了眼前的男子,提着裙子飞快跑开了。
“哎你跑什么嘛?”裴怀安还未来得及问她的芳名呢,对方就跑进了拥挤的人群中。
他掂了掂手中没有送出去的磨喝乐,虽有些遗憾,但也没再纠缠下去:罢了,有缘总会再见面的。
沈悠然跑到一棵悬挂着字画的大树后面,躲了好一会儿才探出头去,见那个戴面具的男子没有追来,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而后又在人群中寻到了姐姐的身影,戴着幕篱的姐姐左右张望,轻纱随着她张望的动作波动着,显然也在找她这个妹妹。
沈悠然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番,没再瞧见那个登徒子的身影,才跑出去找姐姐。
“你去哪儿了,我方才……”沈云姝正要责备她乱跑,却被沈悠然打断话语。
“姐姐,我方才遇到登徒子了,这里不宜久待,我们快回家吧。”
沈云姝听着妹妹泫然欲泣的话音,俨然余惊未消,便也不再多言,字画也顾不得买了,拉着妹妹的手就往寺庙外走去。
宝马骎骎,车轮辘辘,车厢中,沈悠然抱着姐姐的手臂,委屈巴巴地与她道出了方才遇到登徒子的始末,以及她与对方推攘拉扯时被梁家母子看到的事情。
“真是倒霉,梁夫人与梁六郎肯定是误会我了,我要去找他们解释清楚……”
沈云姝听罢心里又后怕又懊悔,那会儿在磨喝乐的摊儿前,妹妹执意要买那雕饰精巧的磨喝乐,她本想着去旁边尽快挑一副字画,若有剩下的钱就回来给妹妹买,没想到途径一个书摊前瞧见了一本罕见的古籍,买下之后又绕去字画摊儿上,耽误了回去的时间,人声鼎沸之中,她一时没有察觉,妹妹竟被一个登徒子缠上了。
“解释的事情,回头让父亲出面就好,你也受了惊,不必亲自过去……”
姐妹二人回府之后,待傍晚父亲回来,沈云姝便将今日的事情尽数告诉了父亲。
沈廷瑜与梁父同朝为官,次日下朝之后,与梁父心照不宣地走在了一处。
梁父原是受了夫人的嘱托,要与沈廷瑜作罢两个孩子的亲事的,没想到听沈廷瑜这一番解释,才知昨日是自己的夫人和儿子误会了人家姑娘。
不过误会虽然消解了,但是亲事还是黄了,梁家虽然表面相信了这个解释,但是究竟是确有误会还是事后找补,他们也不好判断,索性就不要这桩亲事了。
而沈廷瑜这边,亦觉得自家女儿被登徒子冒犯,那梁夫人与梁六郎但凡留在原地多看一会儿,便能看清楚沈悠然身陷囹圄,脱困无门。他们倒好,转身就走,害得自己女儿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幸而最后没出什么大事……
梁家这桩姻缘不成,让沈云姝心里愈发自责,倒是沈悠然没心没肺的,一点也不觉得遗憾,甚至因为不用那么早嫁人而傻乐了好几天,连带着将那个登徒子带来的不快也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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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天贶节,本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但是裴家那边还是送来了节礼,足显他们对即将嫁过去的沈云姝的重视。
天贶节之后便是裴老夫人的寿辰,沈府作为未来的姻亲,自然也收到了裴家的帖子。
寿宴那日,沈云姝带着自己亲手绣的香囊,与继母卫氏一同赴宴。
沈云姝一直没有将自己定亲的事情告知亲生母亲,为的就是防止继兄陆翊得知后会来搅乱这桩亲事,不过算算时间,母亲与继父他们应该也要抵达京城了,幸而她与裴家大郎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然真怕那位继兄过来之后会从中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