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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薪留职（第1页）

陆明澜推开家门时，鼻尖却先被一阵浓郁的香气俘获——红烧肉的酱香、清蒸鱼的鲜香，醋溜白菜的酸香，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竟比过年时还要丰盛。

“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她一边弯腰换拖鞋，一边朝厨房方向喊道。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王秀兰的声音夹在其中：“明澜回来啦？快洗洗手，马上开饭了！”

陆明澜循声看去，竟发现平日里从不下厨的公公周铁军也在厨房打下手，今天是啥日子？

陆明澜疑惑地挑了挑眉，随手把外套挂在门后的钉子上。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婴儿笑声。

客厅的老式沙发上，身着藏蓝色中山装的王科长正抱着她的小女儿雅宁，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灰白头发此刻被揪得乱蓬蓬的。

一岁的小丫头胆子大得出奇，肉乎乎的小手正抓着王科长修剪整齐的胡子，咯咯笑个不停。

而她的双胞胎哥哥小哲远则坐在王科长脚边的藤编摇篮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塑料小鸭子。

“哎呀，雅宁快松手！”陆明澜慌忙上前，脸颊因为女儿的大胆举动而微微发热。她伸手想把孩子抱过来，却被王科长抬手制止。

“不碍事，不碍事。”王科长笑得眼角的皱纹堆成了小山，他轻轻捏了捏雅宁红扑扑的脸蛋，“这小丫头胆子大！来，叫声‘干爷爷’听听？”

雅宁眨巴着和陆明澜如出一辙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喊：“耶——耶！”这小奶音逗得王科长哈哈大笑，连胡子都跟着颤动起来。

陆明澜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摆着几个精美的纸盒，上面印着“上海大白兔奶糖”和“麦乳精”的字样，显然是王科长带来的礼物。

她心头一暖，想起去年两个孩子百日宴时，这位在财政局以严厉著称的老科长也是第一个到场，还特意托关系从省城买了两套纯棉的小衣裳。

“师父，您别太惯着他们。”周正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明澜回头，看见丈夫端着茶盘从厨房走出来，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冲她眨了眨眼，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明澜，师父说今天有好事要宣布。”

王科长把雅宁放在膝盖上颠了颠，目光在周正平和陆明澜之间转了个来回，语气里满是笑意：“正平要成为咱们县里最年轻的科长了。”

陆明澜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张开：“真的？”去年两个孩子出生不久，周正平就当上了副科长，如今才一年就扶正了？

周正平放下茶盘，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是师傅要调任鹏城区财政局了，我才这么快有机会提拔。”

王科长打断周正平，“是你自己能力够硬，组织上才提拔的。我这老头子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陆明澜内心欣喜不已，“那今日可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晚辈恭祝科长您工作顺利、再上一层楼！也祝愿正平能在科长您的带领下，干出实绩、追随上您的步伐！”

王科长指着陆明澜道：“还得是明澜会说话。”说罢爽朗笑出声，哪里还有外头传的铁面关公的形象。

厨房的门帘被掀开，王秀兰端着一盘油光发亮的红烧肉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满脸通红的周铁军，手里是两瓶贴着泛黄标签的老酒。

“来来来，都坐下吃饭！”王秀兰把红烧肉放在桌子正中央，围裙上还沾着几点酱油渍，“这一顿啊，既是给王科长的饯行礼，祝您去鹏城一帆风顺；也是庆祝咱们正平升职，希望他能接好王科长的班，继续为国家做贡献！”

周铁军已经忙着开酒瓶，瓶塞发出“啵”的一声脆响。他给每个人面前的玻璃杯都斟上小半杯，酒液澄澈，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这酒我藏了十年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显嘶哑，“今天这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必须喝点好的！”

王科长把小雅宁交给陆明澜，起身举杯。他的中山装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党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老王在财政局干了二十八年，最骄傲的就是带出了正平这样的徒弟。”王科长一生无儿无女，周正平在他那就等于是半个儿子。

“另外还有个好消息，单位分房的事也下来了，正平分到了60平的单元房。”

“竟然是单元房这么好！”王秀兰笑的快合不拢嘴，他们这一带的运输家属大院住的都是平房。

周正平赶忙敬了王科长一杯，“是师父关照，我才能分配到大一点的房。”酒杯相碰的声音清脆悦耳，两师徒对视一笑，亦师亦友。

饭桌上，王秀兰不停地给王科长夹菜，红烧肉的酱汁沾满了碗边；周铁军难得话多，讲起了当年和王科长一起在公社工作的往事；周正平则细数着王科长这些年对他的栽培，说到动情处声音都有些哽咽。

而王科长始终微笑着，时不时逗弄一下爬到他膝头的雅宁，眼神中满是长辈的慈爱。

饭后，王科长起身告辞时，夜色已深。

王科长站在台阶上，拍了拍周正平的肩膀：“好好干，干出政绩来。”

他的目光越过周正平，望向远处县城的点点灯火，“有机会一定要走出去，这县城对你来说，太小了。”

周正平就任县财政局预算科科长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整个运输大院都得知了。

若说往日心里还偷偷嫉妒的人家，如今只剩下恭维了。人性就是如此，当对方只是比自己好一点，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当对方遥遥领先自己，那就只剩恭维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