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日按例要在卯时到辰时间,去向公婆请安敬茶,不过王妃一早便了人来交代,王爷和世子都有伤在身,需要多休息,敬茶的事巳时再说。
于是到了天光大亮时,封眠还在梳妆镜前妆点。
百里浔舟早便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口,他着一身靛蓝圆领袍,腰束玉带,佩着绣双喜字的荷包,格外简洁清爽。
他倚在门板上,手中拿着平日里把玩的飞镖,有一下没一下地射着门上的靶子。
他这间卧房已被母亲改的面目全非十分陌生,以往他一人住时,只有一张床和书案,墙上挂着他收藏的剑戟,空荡冰冷的跟营房没什么两样。
如今四处皆布满了细巧的装扮,纱帘幔帐层叠,一架十二扇屏风隔出寝间来,又摆上了一面螺钿镶嵌的梳妆镜,女子的首饰胭脂在梳妆台上逐样排开,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唯有门边还给他留了个平日里爱玩的飞镖靶,让他知道母亲还没有娶了媳妇忘了儿,心中尚有他一席之地。
雾柳最后为封眠调整鬓间的赤金嵌宝头面时,流萤来报说王爷和王妃也已梳洗完毕,可以过去请安了。
封眠便拎着裙摆起身,慢吞吞地挪到了百里浔舟身边。
昨日凤冠压得她脖颈痛,睡了一夜醒来还是有些发僵,但礼不可废,今日也不能梳个轻省些的发式,还要戴上王妃送的赤金头面,现在只能梗着脖子硬撑。
幸而昨日睡得还算不错,头脑不昏沉。
百里浔舟倒是有一点好,他不打呼噜呀。
成婚前,封眠听一些嬷嬷私下抱怨过夫家夜里打呼震天响,吵得人睡不着,她还很是担心了一番。
昨夜百里浔舟板板正正地躺在床边,封眠睡在最里面,两人中间就跟隔了条银河似的。
封眠还担心若是百里浔舟夜半打呼吵得她睡不着,她要不要把人叫醒?听说习武之人夜里都十分警觉,她若是去叫他,会不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上一拳?
担心了半宿,就听着身旁人平稳的呼吸渐渐睡了过去,一觉到天明。
百里浔舟瞥见封眠过来,将手中最后一枚飞镖随手扔到靶子上,站直身子,言简意赅问道:“走?”
见封眠点头,扭头便要走,却被拽住了袖角。
他纳闷地回头,便见封眠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朝他伸来一只手。
什么意思?
他看一眼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白嫩修长,指尖蔻丹娇艳,是一双很漂亮的手。又抬眼看封眠,便见她微微歪了歪头,扬扬下巴遥遥点了下自己的手,示意他牵住自己的手。
她今日梳上了妇人的发髻,发饰繁复精致,项间佩彩釉铃兰珍珠璎珞,贵气又清丽,微微侧首时又俏皮得像邻家小姑娘,多了几分鲜活气息。
百里浔舟垂在身侧的手顿时僵住了,有些为难:“有必要吗?”
“新婚夫妻哪里有各走各的道理?昨夜世子殿下不是说你我未和离之前,都听我的?出行在外,总要给我这个正头娘子一些面子吧?”封眠将手又往前伸了伸,示意此举很有必要。
他昨晚,好像确实这么说了。
当真是被“和离”的希望冲昏头脑了。
百里浔舟有些不大情愿,但被封眠一双清溪般的眼眸催促地盯着时,他还是迟疑地伸出了手。
指尖刚刚碰到手心,便被封眠主动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