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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季无虞在很早之前便知道,有关吴县的记忆,她是不完整的,就好像被人为抽取掉了一样,留下了一个虚幻的壳子。
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季无虞在梦中完整地看完了自己的童年。
她看到了季瑾淑经常捧着一块布在看,而布上边有她最熟悉不过的一行字。
“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
季瑾淑会拉过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认,最后告诉她,“这是你的名字,知道吗?你要记住,无虞。”
最后那块布被季瑾淑放在了一个小匣子里,而那个匣子又被她塞给了村里新来的一位书生。
那位书生,后来成为了她的老师。
他叫丘独苏。
“我娘说,每个人的名字都有寓意,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呀?”
丘独苏告诉她,独苏是北方的一座山,那里不长草木,只有水流,光秃秃的,是很孤独的一座山。
“我不喜欢你的名字。”
小时候的季无虞可以很坦率地表露自己的喜恶,“为什么要取一个这样的名字,感觉不是很好听。”
丘独苏蹲下来,摸了摸季无虞的头,“因为不是每一个小孩,都是因为父母的期待而出生的。”
“那我是吗?”
“你不是的。”丘独苏的笑有些残忍,“你不是你娘真正所爱之人的孩子。”
再后来,丘独苏带着那个匣子短暂地离开了吴县,不知道过了多久,丘独苏从地板下抱出了浑身是血的季无虞。
她如惊弓之鸟般瞬间蜷缩成了一团,她拼命地咬着嘴唇,血止不住地流,丘独苏给了她一巴掌逼着她松了口,问她:“你娘呢?”
季无虞指了指上边,丘独苏看到了被铁钉钉在天花板上的季瑾淑。
从自己离开到回来,约莫也有个三天,而她在地板下与自己母亲的尸体对视了,整整三天。
最终丘独苏还是把她带回了自己的院子,但季无虞始终不发一言,抱着自己缩在角落。
送到她身边的饭菜一点没动,终是不忍心,丘独苏平生第一次学着哄人,且没成功。
实在闹得没办法,丘独苏放了只信鸽回蜀地,第三日叶重梅便来了,还带了瓶药。
叶重梅说,这药能让人忘记一切。
丘独苏听完就要给季无虞往下灌,叶重梅拦住了他。
“人的记忆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大段,你要让她忘记,她就得记起。”
“要她记起什么?”
记起什么都比记起自己母亲死在了自己面前要强吧。
“记起什么不重要。”叶重梅打了个哈欠,连夜赶来确实有点困,“重要的是,要在濒死状态下进行。”
叶重梅看了眼瘦小的季无虞,他问丘独苏:“你真的下得去手吗?”
丘独苏当然下得去手,并且执行力极强地把季无虞从床上拎了起来在院中的大水缸里给摁了下去。
在咕噜咕噜的水声中,季无虞有了一段幸福且快乐的童年。
而她的母亲,在她的记忆里,也死在了那一年的江南大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