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抬头看了他一眼,重重闭上眼睛:“您腿脚好,您跑着去吧。”
“啊,你膝盖疼……”苏熠半张着嘴,有些窘迫。
前几天在卡拉法特爬冰川时,叶星的膝盖就受伤了,现在走下坡都感觉膝盖卡着刀片。
“我背你去,只能这样了。”苏熠一本正经地说。
“这里的落日很漫长,我可以慢慢走过去。”
“你为什么喜欢听钟声?”苏熠问。
“盛大,荒芜,好听。”
“那你喜欢钟声响几下?”
“七下。”
“七点钟。你喜欢秋天的落日。”
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头发乱糟糟、皮肤不知是晒伤还是冻伤的科学家。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
巴里洛切的外国游客不多,只偶尔来几个拉美邻国的人。但对阿根廷人来说,这里是他们的童话小镇,一年四季都有人来度假。
这个时辰,广场上几乎空空荡荡,想必人们都去湖边等落日了。
叶星拢了拢帽子,小跑着穿过空旷的广场。她边跑边乱喊。赭色的北极狐双肩包在她身后丁零当啷地应和她。
“慢点!你膝盖不要啦?”苏熠在她身后喊。她确实很痛,但她装作没听见。
钟声在小提琴的旋律中缓缓响起,又被风吹散。巴里洛切的秋天,连风都是红色的。
钟声敲响第七下,苏熠走到了她面前。叶星小跑了一会儿,鼻尖通红,有些喘。苏熠的不短不长的卷发差不多是风的形状。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滑稽的模样。
“上来,”苏熠蹲下身,“我背你去看落日!”
“快点,前面有个下坡路,你不好走。”
他们这趟旅途的高光时刻总是在日落时分。巴塔哥尼亚的风大,有云的落日不可多得。
叶星曾说:“云会在日落的时候变成一颗颗橘子,里面藏着仙女座的母舰。”
苏熠说:“日落时太阳高度角变低,光线在大气中传播路径更长。波长较短的蓝光被瑞利散射掉,留下波长较长的红橙光。云层厚度不同,就会产生漫反射和阴影层次。”
叶星一脸嫌弃:“你像个ai。”
苏熠想了想:“好吧,那就是仙女座人的魔法,他们把云朵变成橘子,等着接你这个仙女回家。”
叶星终于还是攀上他的背,动作有些僵硬。叶星穿着黑色的硬壳冲锋衣,苏熠的是橘红色的。他说这样方便救援队捞他。
“准备出发!”苏熠背着她,小跑着朝湖边走去。
广场上的男人拉起小提琴,卖油饼的女人坐在长椅上喝马黛茶,散步的老人看着他们,少年的机车在他们身后飞驰……
苏熠背着她,奔向那片橘子海。
“mama——”她在他背上喊着。
“ooh——”他应和着她。
盛大的落日是造物的恩赐,它宣示着一切疾苦都可以被留在昨天。这大概也是他们最后一场落日了。
那时候,叶星真的以为是最后一次了。
云南的秋天没有巴里洛切那么冷。叶星贪恋他的温度,像一只猫似的趴在他背上,哼哼唧唧不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