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李子修长枪一挺,当中刺来,飘飘然柳中刃脚步一滑,斜刺里砍向齐子慨小腹。更后方,彭南三伙着不知姓名的使剑老者同时攻来,他们背后跟着空着手的两人。
齐子慨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抓住李子修长枪,李子修奋力回拉,大腿忽然一阵剧痛,那是之前被彭小丐斩伤的伤口在痛,力从地起,使枪运枪全由下盘立住重心,他这一失足,长枪立时被夺。李子修大半功夫都在这杆长枪上,大骇之下急忙后退,齐子慨也不倒转枪头,双手擎住枪,横在腰间兜转。枪是长兵,柳中刃已抢到他近身处,原本长不及短,他在腰间这一转,恰恰逼住了柳中刃,随即右肘夹枪,左手在枪尾上一拍,枪头向前一窜,也不知怎么使的,那长枪连挽几十朵枪花,罩住柳中刃上半身。柳中刃正要招架,不料手臂一痛,遮拦不住,那是之前被彭小丐砍伤的伤势发作,幸好轻功本是他所长,连忙撤出战圈,此时枪尖已抵住胸口,柳中刃身子连忙一歪,“嘶”的一声,胸口衣服被划破,那划口从浅至深,至肩膀处时,已深入血肉一寸有余。柳中刃大叫一声,向后退开,若是再慢一步,只怕胸口早被洞穿,饶是如此,他捂住左肩伤口,鲜血如注,显然已经重伤。
这几下败敌于电光石火间,除了齐子慨武艺绝伦,另一关键是彭小丐早伤了敌手根本,此时彭南三与那不知名的使剑老者方才抢到,老者长剑递向齐子慨胸口,彭南三却挥刀砍向地上的彭小丐。
杨衍见彭南三挥刀砍来,连忙覆身在彭小丐身上。他本料彭南三不敢杀他,这刀必然要收手,但他料错了。齐子慨收枪绕背,枪尾从左胁下穿出,彭南三连收手都来不及,眼前一花,“啪”的一声就被打了个筋斗。齐子慨随即甩枪逼退那使剑老者,他心知对方全是高手,此时也不容留手,转动长枪,使剑老者与另两人都难逼近。彭南三被那一枪尾打得头晕眼花,勉强起身加入战局。
这次随行的华山点苍两派高手,除方敬酒外,便属柳中刃、钱坤、黄柏、李子修武功最高,现下这四人或伤或死,已无法出手。李子修是使枪行家,见齐子慨并不用拦、拿、扎等枪势,只是把自己那杆镔铁枪转成一圈圈光环似的,那环忽大忽小,忽斜忽正,有时绕着周身,有时护着身前,比起自己花样百出的枪法是差得多,可即便如此,莫说那四人,即便自己有枪在手,只怕也逼近不得半步。
交战不过一会,那光环忽地缩小,齐子慨把枪横在腰间打转,那四人正待要逼近,光环中猛地飞出一道银光。齐子慨放开右手,左手挺枪向前一贯,已贯穿使剑老者胸口。他还未抽回长枪,空手那两人已到,挥拳那人力足裂碑,飞腿那人迅如风雷,拳打面门,脚踹胸口。齐子慨右掌箕张,同时抬脚踹出,虽抓住拳头,却避不开当胸而来的那一脚。那人心中大喜,不料脚底才刚触到齐子慨胸口,力未贯足就被齐子慨那记穿心脚正中胸口,“喀啦啦”不知断了几根骨头,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便已飞跌出去。
齐子慨吃了这脚,虽未足劲,却也让他退了一步,被他抓住拳头那人趁势要夺回拳头,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反被齐子慨后退这一步带得向前一跌。齐子慨使个肩靠,他身形比那人高出一头有余,这肩靠撞向的不是胸口,而是下巴,“啪”的一下,那人头一歪,颈骨竟已断折。彭南三趁隙挥刀砍来,正得意这刀起码能在天下闻名的三爷身上开个口子,齐子慨顺手将尸体拉到身前,那一刀便斩在尸体上。彭南三一击不中,又见同伴惨死,脸如土色,马上弃刀,着地连滚带爬逃了回去。
齐子慨还未上前追赶,余光处只见一条人影掠过身边,彭千麒竟不攻他,径直扑向齐小房。齐小房见这丑人扑向自己,动作快捷无抡,正要惊叫,一道银光从彭千麒背后追来,原来是齐子慨掷出的长枪。彭千麒回身一挡,火星四溅,那枪远远飞出,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刚格开长枪,又是一道人影扑来,却不是齐子慨,而是那使拳高手的尸体,彭千麒怒喝一声,挥刀将那尸体腰斩,这才见齐子慨已迫至身前,一拳朝他面门打来。
这拳吃中只怕连头都要被打飞,彭千麒扭头侧身,刀竖胸前退开,这招连退带守,守中藏攻,齐子慨若是追来,自己便能挥刀斩他手臂。齐子慨固不好追击,可这一耽搁,彭千麒想要挟持人质的算盘便落了空,只得退回原位。
齐子慨走到齐小房身边,摸着她头道:“人家过来你要逃啊,愣着干嘛?”
齐小房被彭千麒这一扑吓得不轻,苍白着脸道:“小房知道了。”
杨衍目瞪口呆,见方才被齐子慨踢飞那人在地上扭动几下,随即不动,料来已死。自齐子慨出手,不过须臾已夺了一人兵刃,伤了一人,杀了三人,他心情本是惊疑,如今却是惊喜,若非亲眼所见,真不信世上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相信彭小丐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他却不知柳中刃与李子修之所以败得如此之快,全因彭小丐之故,与其说他们败在齐子慨手上,不如说彭小丐早就为他们种下败因。余下的几人也不过是彭南三这等人物,是高手,却算不上顶尖。
齐子慨对杨衍招招手道:“你过来,护着我女儿。”
原来这少女是他女儿?杨衍皱起眉头望向怀中的彭小丐。
“你保护我女儿,我才好保护彭老弟。要不,你来保护彭老弟,我来护着我女儿?”
杨衍连忙起身,他腿骨折断,走路一跛一跛。齐子慨甚是讶异,这少年遍体鳞伤,又断了骨头,不但没昏迷,还能面不改色地走路?
他眉头一挑,走上前拎起杨衍,轻轻放在齐小房身边。杨衍拿着刀护在小房身前,齐子慨向前走了几步,问道:“还有谁要上来?”
严旭亭脸色苍白,这世道,天下第一早不值钱,也没人去争。他本以为自己父亲即便不是天下第一也相差不远,但齐子慨根本超出自己预想之外,此时他竟不知所措,不知该派方敬酒应战还是撤马回逃搬救兵。
“公子刚才下错指示了,不该先杀彭小丐。”方敬酒翻身下马,“应该拖住三爷,派人去找援军,三爷再厉害,也敌不过人多。”他说着,缓步走上前去,站到了彭千麒身边,双手握住腰间长短剑。
“斩龙剑方敬酒?”齐子慨从彭小丐手上拾起那柄黑刀,横在胸前,“一起?”
方敬酒点点头。
齐子慨扬了扬眉:“你们嘴巴上都有毛病,挺合适的。”
彭千麒大喝一声,挥刀砍来,方敬酒身子一矮,窜了出去。他虽慢了一步踏出,却快了一步逼近,长剑劈下,短剑已刺向齐子慨肋下,一出手便是“龙蛇变”。
照理而言,破解“龙蛇变”须先闪短剑,再格长剑,齐子慨却不然。他避开长剑,却挥刀劈向短剑,刀剑相格,方敬酒短剑吃力重,虎口一麻,但他毕竟是高手,一回身,长剑再出,短剑递上。此时齐子慨已与彭千麒过了一招,侧身避开方敬酒长剑,又撞击他短剑。
三人转眼间斗在一起,翻翻滚滚十数招过去,但见刀光剑影,各有险处。杨衍护在齐小房身前,一见齐子慨遇险便要惊呼,可他嘴巴才刚张开,齐子慨已避开危机,反是彭千麒眼看要命丧刀下。可他还没转过欢呼的念头,那臭狼又拆了招,反倒方敬酒眨眼要死。他正要安心,又变回齐子慨落入颓势,可无论怎样颓势,齐子慨却总能化险为夷,真看得他忽喜忽悲,忽惊忽笑,一颗心跳个不停,真想转过头去不看。
可他也知道,旁观这等高手对决对他实战经验极有帮助,虽不清楚他们怎样出招变招,但能记得多少是多少,之后再来慢慢研究不迟。
另一边的严旭亭心思与杨衍相差无几,虽是十月天凉夜里,也自汗流浃背。
五虎断门刀向以走势刚烈为主,龙蛇变却是虚实莫测,彭千麒是一派之长,与严非锡、徐放歌等人只在伯仲之间,方敬酒也是顶尖高手,齐子慨武功再高也难一举击败两人,甚至两人只要稍有默契,要打败齐子慨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两人简直他娘的毫无默契到极点,根本是各打各的,不仅对身边的战友不闻不问,没有补进递上,相互掩护,甚至还都在齐子慨危急时留了一手。但要说这两人有所保留也不对,若是齐子慨稍有优势,两人必定全力追击。
会打成这样,只因两人心中雪亮,以齐子慨武功之高,真要性命相博,即便杀了齐子慨,极大可能也要赔上当中一人性命。彭千麒怕死自不待言,方敬酒宁愿替一条狗挡刀也不愿为彭千麒死,于是两人既要取胜,又都想避开齐子慨濒死一击。
然而即便不能一举击杀齐子慨,一直拖下去,就看谁先精疲力竭。齐子慨功力虽深,以一敌二的损耗也是极大,若是能拖到他支撑不住,或许能避开他濒死一击,甚至只伤不杀,这是最好的结果。
这些心思齐子慨早就清楚,他在生死夜以寡敌众,深知凡奸恶之徒多半不肯舍己为人,每次围攻都盼着别人先死,反倒让他能轻易各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