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道:“我帮你传讯……”她还没说完,便被孙大夫一把拉住,瞪了一眼。
彭小丐道:“你们说得没错,我再养养伤,等好些了再作打算。”
他重新躺回床上,不再说话,孙大夫也带着阿珠离开。
杨衍沉默半晌,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既不牵连孙家又能保住彭小丐一家的办法。彭小丐伤得太重,抚州现在戒备森严,还有哪里好躲?
他白天躲在床板下,睡也睡饱了,此时心念纷飞,更难入睡,索性打坐练功,等捱到子时还要发病一次。他本性暴烈,历经劫难后更是攒了满腔怒火怨气,易筋经属佛门武学,讲究心平气和、心无杂念,他学起来进展甚慢,但所幸只在入门,加上他用功勤奋,每日练武花费时间比别人多上许多,是以仍有进展,若非如此,那日他也擒不下徐沐风。
子时过后,捱过丹毒发作,杨衍见彭小丐一语不发,轻轻唤了声:“总舵?”没听见回应,他于是就地躺着。他睡不沉,又被床板抖动的声音吵醒,黑暗中似乎传来低鸣声,他心中起疑,忽地恍然大悟。
是总舵……
他没猜错,那号令江西的一方之霸,此刻竟躲在被窝里头啜泣。为自己死去的儿子、被擒的家人,以及此刻的无能为力啜泣。
杨衍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这世道不是只对他一人残酷,而是对所有的好人残酷无情。
又过了一天,传来了新的消息,有人闯入东柳巷庄园想救赵氏,全被杀了。
彭小丐没说什么。
第四天、第五天……搜索虽然急,但没人怀疑孙家医馆,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彭小丐的伤势虽然没有全好,但已能起身,连孙大夫都觉惊讶。
彭小丐试着握刀,挥刀时仍觉疼痛。“我这伤,没个把月不会好,但我等不了这么久。”彭小丐道,“现在能走动,应付普通人还行,要是遇着臭狼或方敬酒,支撑不了多久。”
“那头臭狼!”杨衍咬牙道,“总有一天要替彭大哥报仇!”
“用不着你报仇,他也活不了多久。”彭小丐冷冷道。
杨衍一愣,问道:“怎么说?”
“徐放歌想对付我,却不想得罪江西百姓,不然他是帮主,叛帮之罪就能杀我,何必请来华山跟彭家帮忙?仇名状是私仇,灭不得满门,何必搞得这般绑手绑脚?不过是让他们动手,徐放歌就不用担杀害彭老丐子孙的恶名。”彭小丐冷笑,“彭家在丐帮势力庞大,但姓彭的直系从没当过一次丐帮帮主,甚至连总舵都只有彭家远亲才能当,那是历任帮主要压住彭家势力。以徐放歌的狡猾,竟然让臭狼当江西总舵,他会没算计?”
他接着说道:“臭狼接管了江西,肯定闹得民不聊生,等臭狼把不服的势力铲除得差不多,他再出面,随便查几项臭狼的罪名就能把他除掉,简单利落,不费功夫,而且为江西除去一大害,江西百姓还不感恩戴德?他再派自己儿子接任总舵,名正言顺又得民心。”
杨衍鲜少听到这种政治算计,不由得惊呆了,于是问道:“臭狼没想到这点?”
“狼就是狼,只顾着吃肉!”彭小丐道,“他要有脑子,就不会帮着徐放歌对付我!他跟我功力悉敌,靠着伏虎七式打败我,可对上徐放歌,半点讨不着好处,论兵力、势力、谋略,都只配跟在徐放歌身后吃屁!等徐放歌一走,你瞧着,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他都干得出来!”
两人正说话间,阿珠端着晚饭进来,彭小丐道:“阿珠,我们明天就走。”
阿珠讶异道:“可总舵你的伤……”
“不能等了。”彭小丐摇头,“这几天,我死了很多朋友……”
阿珠心中恻然,又问道:“要找七娘帮忙吗?”
彭小丐道:“我也想找她商量,可惜群芳楼人多眼杂,杨兄弟这双红眼招人注目,不方便,我再想想办法。”
阿珠急道:“四下都是彭家跟丐帮的人,哪有什么办法?”
彭小丐道:“先找到落脚处再说,慢慢找人帮忙救出媳妇孙子。我就不信,抚州没人肯帮我彭天放!总之,不能拖累你们。”
阿珠听他说得没主意,不由得担忧起来,自己打了个主意。
隔天下午,阿珠找了个由头,溜出医馆。
最少能帮总舵找七娘商量商量,七娘本事大,说不定有办法安置总舵跟杨衍,阿珠想着,往群芳楼去了。
孙家医馆距离群芳楼不远,阿珠料得能在爷爷起疑之前赶回。她到了群芳楼,快步上前,护院见是一名少女过来,不由得纳闷,上前问道:“你来找谁?”
阿珠道:“我来找七娘。”
“七娘?”护院颇觉古怪,问道,“七娘不随便见人的,你是谁?找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