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看着我。”
他说话的时候,鲜血从他的嘴巴里不断涌出来——他咬破了舌头,但是舌头没有这么多的血,是因为他在冒犯王,冒犯规则,所以在被惩罚。
“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管,看着我就好。”
“我会在你的身边,我必定会。”
“你不用当王,不用听他们的祈求,不用理会规则,我……哇——”
季末川的脊背猛地塌陷,支撑身体的三条手臂也脱臼软躺在地上,就像是三条粗大的虫子。鲜血从他的毛孔里不断被挤压出来,他像是被镀了一层漂亮的金色。
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因亵渎“王座”而被规则碾压,他快死了,但因为王不希望他死,所以他还在缓慢地被压碎,直到得到王的宽恕。
刘清终于从混沌如乱麻的大脑里,找出了一根可以抽离的丝线。
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那是他的命。
刘清张开嘴,一条毒蛇从他的肺腑里钻出来,冰冷的、裹着毒液的甲片拖拽着游过他的喉管,獠牙刮过他的声带。
他几乎是呕吐着、痉挛着说出了那四个字:“我宽恕你。”
鲜血重新渗透回季末川的皮肤,就像是被海绵吸收的海水,不见丝毫;塌陷的脊背和手臂都恢复了正常的角度,破裂的内脏挤出最后几口淤堵的鲜血,变得健康完好。
季末川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四条手臂用力地把刘清抱进了怀里。
刘清冷得发抖。
他像是抱着他生命和灵魂的唯一热源,同样用力地抱着季末川。
这一刻起,他成了高高在上的、不可侵犯的王。连他的爱人,都需要他的宽恕。
多么尊贵。多么可怜。多么可悲。
后记
当刘清接受了梁三山的牺牲,其他的都变得简单起来。
他清醒了,控制住了情绪在黄金海的辐射,给予了臣民们安详。生活区痛苦哀嚎的人们重新入睡,但整个生活区已经被吵醒了。
非常奇异的感觉。
刘清并没有刻意去感知,但是他动一下眼球,就能精确知道他想要知道的所有的信息。他的臣民就是他的眼睛和耳朵,是他延伸出去的触角。
他竟然可以控制这么多人的生命和人生,明明在虫王面前,他只是黄金海里一粒稍大点的砂,可在这里,他竟然也是生活区上百万人不可撼动的存在。
只要他想,他可以杀死任何一个非他臣民的人。
他明明那么渺小,但居然又这么庞大。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牺牲了保护区数万人的性命,梁三山的自我牺牲,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种群的延续吗?可当他死亡,绑定于他的阿强也会一起死去,他的黄金海注定只有他存在的这几十年,他的种群注定无法延续,会跟随虫王预言的命运那样,衰退,消亡。
为了生存吗?余生他们都必须藏好自己“不死”的秘密,这样的生存真的值得吗?
这一切的意义都是什么?
刘清感觉到自己意识里有个角落在崩溃,他无法建立一个自洽的逻辑结构。他需要寻找一个意义作为支角,让他可以制止自己意识的崩溃。
“阿强?”
刘清下意识在脑袋里呼唤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