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是我杀掉的。”亚萨颤抖停止,眸中一片死寂,声音带着令人彻骨的寒,“当时我以为哥哥死了,存了死意,也存了杀心。即使我们能双双保全,我大概也会日后寻机会亲手扼死他。”
“为什么想杀掉那个孩子?”老主持没眼色地亚萨心口戳刀。
为什么?
他当时处于精神崩溃边缘,随时可能撑不住自杀。两族隔阂深重,阿维沙伊大抵会像那个叫詹妮的混血女孩一样受尽欺侮。他不确定自己死后雷蒙德能不能撑下去,如果雷蒙德变得浑浑噩噩,阿维沙伊更没了庇护,生活可想而知。
如果他被雷蒙德看紧自杀不成,精神只会越来越差。他怕自己变成母亲那样,憎恨起阿维沙伊,日日歇斯底里,折磨痛打阿维沙伊。他自己经受过,知道那又多痛苦,他不想两人重蹈覆辙。
亚萨也设想过自己带阿维沙伊逃脱雷蒙德的控制,可旋即一深想,美梦碎了。回去又怎样?哥哥死了,他一个精神失常的omega带着一个“混血杂种”没有倚仗,只会受尽白眼。阿维沙伊会被当成异类欺凌,甚至可能会为自己的出身而羞耻,以至恨亚萨为什么生下他。
彼时的亚萨,看不见一点光,每一条路都是通往无尽的深渊。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不想让他来这世间受苦。”
“是了。”老主持像个慈祥老人,拍了拍亚萨的手背,“孩子,你无须为此介怀愧疚,当时你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亚萨没有在意老主持的僭越,反而陡然拉近的称呼真正让他变成一个向长辈寻求答案的迷茫孩子:“真的正确吗?”
“当然,他的一生终了在最幸福无忧的时刻,没有品尝过一点人世的苦难。阿维沙伊那孩子,会理解您的。”
亚萨仍半信半疑。
老主持一不做二不休,请出神做说客:“不如问问菩萨呢?”
说着,老主持寻出两块脱红漆的两枚新月状木头捧给亚萨,“这是杯筊,可沟通菩萨。阿维沙伊陪在菩萨身边,定能通过菩萨的口传递他的心意。”
亚萨心底清楚这大概率是哄人的,可还是迷了心。
亚萨在老主持的指导下围着香炉绕了三圈,跪在蒲团上,额头微低,双手捧持杯筊虔诚抛出:“菩萨可在位?”
杯筊落地清脆,一正一反。
老主持轻声说:“一阴一阳为圣杯,菩萨在位,告诉菩萨您的名字、生日、地址和想问的事,禀明后轻敲一下香炉边缘再掷筊,掷三次。”
亚萨心无杂物,拜托地藏帮询问阿维沙伊是否怨恨自己,虔诚连掷三次。
老主持目光直勾勾盯着地面,心脏悬着,生怕出不好的卦象。可奇迹般,三次均为一阴一阳。
老主持那提到嗓子眼的心咽了下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是三圣杯,陛下,阿维沙伊那孩子在通过菩萨告诉您,他不恨您。我就说过,那孩子善解人意,是理解您的。”
亚萨还陷在恍惚中,他不信外神,不信轮回,可这次他想相信。
他踉跄起身,游魂一样来到往生莲台边,颤着手去开木盒。
白骨化的阿维沙伊仍吮吸着手指静静沉睡。
亚萨小心翼翼抚摸上阿维沙伊的脸,恍惚中,看到阿维沙伊长满血肉,吧嗒着嘴,无忧无虑睡着,幸福而安详。
或许,这个孩子真的没有憎恨过他。所有一切,都是自我折磨。
“谢谢您。”亚萨合上木盒,躬身向老主持道谢。
老主持连忙躲开:“受不起受不起,陛下快起来!”
“是雷蒙德拜托您来开解我?”亚萨问。
“是,弥赛亚今早来寻我,为您的事聊了不少,他说您连夜噩梦很是痛苦,拜托我劝解一二。”老主持坦诚,“他很关心您。”
“……我知道。”
雷蒙德此刻不见,想必也是为了他,只是不知去了哪。
中午日头正盛时,雷诺顶着满头的汗风尘仆仆回来了。
亚萨有意去观察雷诺,之前没注意,雷诺状态比亚萨还差。连续几夜没休息好,又在外奔波了半天,此时的雷诺眼红泛白,胡茬冒青,唇干裂起皮。
“去哪了?”亚萨话里藏着几分他没注意的心疼。
雷诺随手抄过桌上的凉茶灌进去,才一抹嘴角,声音有些嘶哑道:“寻了个旧人,宝贝,你同我去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