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阴霾中的月亮也挣脱出来露头看着乡村的屋顶,但李兴这老东西死到临头也不肯扔掉李老娘,这倒是稀罕事。
三分钟后。
宣婴把那镇墓兽用魂魄锁降伏,心急如焚的他才能恢复正常思考能力,他现在只想找一个姓沈的“大孝子”,让他尽快出来带叶教授安全离开,但重逢以来,最接近沈选妈妈的紧张感还是一下子靠近了他。
但活人看见了他,内心肯定更紧张,叶教授此生已经再不敢不信鬼神之说,她作势要下跪叩拜神将上来搭救之功。
她还想问问自己的心,为什么那句“阿婴”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嘴边她想了想,觉得能回答一切的人,恐怕只有她的儿子沈选了吧?
哪知宣婴看见叶教授的动作后,心情直接吓得半死,他往后退了几步,还没想好怎么说,宣婴只能撕开衣衫帮忙包扎的细心动作,还带着少年气的青涩笨拙,但鬼神不能对活人开口的规矩也限制了他们。
“……我们两个人以前见过吗?”沈选妈妈知道神不能开口,可就是是真的感觉他好眼熟。
宣婴抬头又被吓一跳,忘记摇头的表情被震惊到了,同一时刻,他和沈选妈妈的双眼似乎都微微泛着红色。
原来,爱就跟祖宗与后代流着相同的血一样,是一辈子的事情。
宣婴现在真的不知所措,反应过来了什么,他也赶紧否认,用肢体动作胡乱表达着,“……没,没有,我们……我们不认识的……”
但叶教授的一腔母爱,也是宣婴恰恰最抵抗不了的最大软肋,他多想冷酷无情一点把秘密藏住,但最终只是抓着沈选妈妈的手腕更认真地摩挲对方的伤疤,连声音也裹着潮湿的哭音。
沈选妈妈立刻觉得他好敏感,也好让人心疼,一时间无法确定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现问题。
他也没有说什么,开始慌乱扯开话题,两个人在一起保持沉默暴露在空气中的伤感却越来越多。他本能地想沈家全家带给自己的疼爱和照顾,又藏不住面具后露出的半边侧脸,这与记忆中那个1999年春节趴在五斗橱对自己笑的少年面颊完全重合到了一起。
……
当晚七八点钟,沈选眼睁睁地看着山下传来他画的符烧完的阳火,他也加快速度地回来了。
他落后于宣婴进村的时候跑得飞快,停下来以后好不容易有个喘息空间,他抬头一看祠堂的门板才很确定母亲已经彻底脱险,因为他看见宣婴站在门口的表情虽然很感动,但这个男鬼没有哭。
两个人都长松一口气了。
刚才的危险发生在他们正准备捡骨的时候。
宣婴提出要先下来救人,沈选也没敢拦着他。
现在就是在人间魂魄羁押期限内清理村子里面的阴债,带妈妈和小神婆离开宁波。
因为沈选不想在母亲发现更多问题之前继续暴露宣大将军的真实身份,他怕宣婴的纸扎身体在天亮之前露出原型。
“我们尽快离开这里,我妈没事吧,你和她见面了?”
沈选注意到纸扎将军腰上的骨架变得不太结实,又把两个手摁摁宣婴的肩膀,蹲下来查看他的双腿并拢处。
“嗯……没事。”宣婴沙哑的声音肯定不用猜都知道是被他妈妈影响了。
沈选不由得正色,低声说:“谢谢你,真君爷。”
宣婴刚才还在想,叶教授今天看见他的场合是多么不利于未来要做一家人的事情,他突然心情也有些不悦地道:“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叫我真君爷,你这人,该客气的时候不客气,不该客气的时候怎么……非这么笨。”
“……”沈选一下子顿住了,突如其来的心尖颤栗侵袭上大脑,他一个字都没办法理清楚,光看着宣婴一张冷峻不似凡人的素白面容,他长发松散垂成一把,神情带着隐晦不明的情愫,教人无法移开目光,却又舍不得冒犯。
宣婴的脸皮也随之扑上来一股熏得他眼眶热热的红气。
沈选见状像把底色闪烁不清的眼睛焊在了他身上,脖子上,宣婴终于受不了这该死的沉默对视,呐呐说:“你看什么?”
“……嗯?对,对不起?那我不看了?”沈选哑着嗓子低下头道歉,可宣大将军发现这人真的不看自己,嘴角一撇差点上手就挠他,
“没说不给看,为了给你妈一点面子,准你……你今天能看。”
他很气沈选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不解风情,又实在不舍得抽这张帅脸一耳光,只能抬手推在了沈选微微加快跳动的心口,缓缓地攥住衬衫衣领子拉他贴近一点说话。
“可你好不解风情,有时候哪来那么多规矩,你不是惦记着我这样主动亲近于你么?你对这种事……腻了?”宣婴呼吸凌乱,急切凑到了沈选耳边,他一头雪白长发,眉眼眼尾微红,侧过头追问的眼神分为惹人怜爱,加上刚刚他差点对叶教授脆弱地哭出了一颗颗眼泪,被时间遗忘的眼睛现在改为对着沈选的时候,沈判官只觉得他这辈子如果惹哭了这双眼睛,一定会后悔自责得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