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能很笨拙地用吵架来缓和这段日子的心结。
“今天天庭会议的组织人有没有让你下新的网络会议软件,你需不需要我帮忙打卡?”
“只是打卡?不做点你该做的事?”
“那我给你天天带工作餐?”
“呵,我都饿死一百年了,真不差你这一口热饭救活我。”
“你都饿了一百年才要好好享用香火,这才能给还没被火化的身体注入新的生机,但俗话也说的好,吃了谁家饭,就要做谁家——”
“闭嘴啊!你好罗里吧嗦啊!沈牛马!我命令你从明天开始每天准时把两人份工作餐给我端上来品鉴!”
“没问题,大将军。您请好,大将军。”
哄好一次领导跟打赢一场仗一样,沈选当天晚上带着胜利的曙光回家,又做了一件事情。
他找出了太爷爷的造纸书籍,小时候的他常听爷爷说,他家当年每逢人死治丧,会为死人扎彩。那些书基本成册,也模仿人间的衣食住行,美食风土编撰了纸扎版。
凡是阳间用的东西,他在阴间都可以扎出同款,瓜果,百家衣,虎头鞋,旗袍如意襟。
这门绝学在民国已经基本失传,可沈选总觉得他可以变为己用,他还看到书上的第一行字也赫然是:“绵延我中华之精神。传承我中华之传统,沈门扎纸为人,以色墨铸骨,画鬼点睛,浓淡虚实之间变化自如,名为‘纸技’。”
靠着一点记忆,沈选想都不想画出了一个傩神的纸样子,在他脑海中,此神戴傩戏鬼面,四周排列着十二个动物面具。
祂们吞食四周,组合成傩舞,将十二凶兽汉代大傩阵排于阵前。
阵首的白发祭祀者大将军每每夜游,会以十二傩为胯下的坐骑,他摇晃一把青铜色钟锤,敲击红金鼓罄唱起了一首祝词,这也是在用大祭司身份演绎中国最古老的巫傩咒语。
画到这里,朱砂笔停在傩神面具背后的眼睛上,沈选算是知道他真有天赋学习这门传统纸术技艺,他不由得低下声音,重复念了几次最后一句口诀。
“无皮则扎纸为人,鬼……亦能死而复生。”
他就这么坐了一夜,想的都是纸上的鬼。
当太阳再次从地平线缓缓升起,那张汉皮纸已经画满了一个个戴面具跳舞的少年傩神。
……
又是一个翌日清晨,沈选一改往日在金华府的底层社畜地位,他堂堂正正地找到了土地。
土地听闻他来意:“啊?沈选,你说找我打听宣婴爱吃什么?”
土地公公说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宣大将军从来没有不爱吃的东西,可年轻人的心是好的。
沈选也只是想跟团队粘合剂土地,专职打手青龙,人民的好伙伴月老努力走近一点,以便于成为所有人指定的顶级好好社畜嘛。
有些事情落在老年人的眼中,便也成了注定,土地公公就说:“宣婴喜欢吃什么不是重点,他做小孩子的时候,从没有人给他一个家庭,落到阴曹地府也就把饭菜当成了寄托,他是游魂野鬼,也是地府真君,他什么都已经不缺了,但他缺点真诚的对待……我现在的意思,你能明白吗,沈选?”
话落下,老人家转身就走,笑而不语。
“加油吧,所有人不支持,老头子也支持你。”
既然如此,沈选也不能辜负土地公公的看好,但他还是不了解有一双耳朵也在不远处偷听。
宣婴听到土地的话,不自觉绷紧了全身。
他不是有意偷听,是孟城驿上次有鬼送阴信给沈选,在他们看来都不像偶然。幽冥地府,定还有一个劫数在等沈家。
故宣婴早就在偷偷地留心,没想到沈选又在不计前嫌地关心他这种人。
宣婴被勾起了上次酒后打骂沈判官的自责,他手指蜷了蜷,下垂的睫毛难以掩盖内心残留的羞耻和尴尬,还好此时上级给地方单位又临时派了活。
宣婴表面上如守戒一般盘着腿坐,但他满脑子想着沈选的脸。上级领导看他的行为不检点,纪律性也很差,还得倒过来玩晓之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