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在地上的墨兰,听到“林噙霜”三个字,如同被烙铁烫到,身体猛地一颤!再听到父亲那冰冷无情的“押出来”、“送去柴房”的命令,以及门外家丁离去的脚步声,祖母那“暴毙”的威胁带来的恐惧,竟被一股更原始、更尖锐的绝望瞬间冲垮!那是她相依为命、视为依靠的小娘啊!是教她算计、给她谋划前程的小娘!如今竟要被像对待最低贱的囚犯一样,押去柴房?!“小娘——!”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陡然从墨兰喉咙里迸发出来!这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蛮力,竟猛地从地上弹起!此时,墨兰也根本顾不上看盛紘和老太太的脸色,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把小娘带走!她就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双目赤红,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冲去!“拦住她!”盛老太太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她没想到,这丫头在“暴毙”威胁下,竟还敢为了林噙霜如此疯狂!守在门口的两个粗壮婆子立刻上前阻拦。墨兰状若疯癫,拼命撕打挣扎,口中只凄厉地哭喊着:“小娘!小娘!放开我!”“我要见我小娘!父亲!祖母!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小娘!让我见见小娘啊!求你们了!!”她的头发在挣扎中彻底散乱,素净的旧衣被扯开,露出里面同样素色的中衣,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灰尘,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新嫁娘的模样?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只剩下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不是算计,也不是演戏,这是被彻底逼到悬崖边上的、源自本能的绝望挣扎!盛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和口中声声泣血的“小娘”彻底激怒!看着女儿为了那个毒妇如此失态,仿佛是对他过去宠爱林氏的最大讽刺!他一步上前,在墨兰即将冲破婆子阻拦的瞬间,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肩窝!“滚开!你这不知廉耻的孽障!”盛紘的咆哮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他指着被踹倒在地、痛得蜷缩起来的墨兰,目眦欲裂,“你还有脸叫那个毒妇小娘?!她买凶杀人!她想害的是长权!是盛家未来的希望!”“结果呢?阴差阳错,那滚烫的油泼在了长枫的手上!”他猛地指向门口,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心而撕裂,“你看看!”“你看看你那个好‘小娘’干的好事!”随着盛紘的怒吼,门口的光影里,一个身影被小厮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步一挪,极其缓慢地走了进来。正是盛长枫。他脸色灰败得如同久病之人,唇上没有丝毫血色,额角还沁着细密的冷汗,显然是强忍着巨大的痛楚。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往日那点世家公子的风流倜傥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具被痛苦掏空的躯壳。然而,最刺目的,还是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那手被厚厚的、浸透了暗黄色药渍的棉布层层包裹,布条边缘隐隐透出干涸的血迹,包裹的形状怪异而扭曲,仿佛里面的骨骼筋肉已不成形,只能无力地、僵硬地垂落着,像一个被粗暴折断后勉强拼凑的物件。那曾经执笔挥毫、被寄予厚望的如玉手指,曾经承载着盛家文脉希望的手,如今只剩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象征绝望与断送的轮廓。他每走一步,身体都因右臂的牵扯而微微晃动,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盛长枫看着地上狼狈不堪、正捂着肩窝痛呼的墨兰,眼神空洞麻木,如同一个失了魂的木偶。他的目光里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一片死寂的灰烬,但却比任何厉声指责都更令人心寒胆裂。盛长枫的出现本身,就是无声的、最有力的控诉。“哥……”墨兰看着自己眼前的亲哥哥,看着他那只废掉的、裹得像怪物般的手,看着他脸上那非人的惨白和麻木,她所有的挣扎、哭喊瞬间凝固!刚刚爆发的疯狂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恐惧从胃里翻涌上来,让她几乎窒息。她瘫在地上,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破布娃娃,连颤抖都停止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眼神死死钉在长枫那只残手上。小娘……小娘为何要对长权下手?!而……最后的代价这般大!竟是……亲哥哥的手,是他一生的前程?!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和罪恶感,瞬间将她彻底击垮。“你这……!”盛紘看着墨兰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怒火更炽,正要继续叱骂。“父亲!”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盛紘的咆哮。是盛长枫开口了。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重伤未愈的疲惫,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持。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顿时,场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枫儿,你……”盛紘看着儿子惨白的脸和那只触目惊心的残手,满腔怒火被硬生生堵住,化作一阵尖锐的心痛和怜惜。他快步上前想要搀扶:“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起来了?快回去歇着!”盛长枫却微微侧身,避开了父亲的搀扶,他强撑着站直了一些,目光掠过地上如泥塑木雕般的墨兰,最终落在盛紘脸上,眼神复杂至极。那里有痛,有恨,有对自身前程尽毁的绝望,更有一丝无法言喻的挣扎。“父亲,”长枫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儿子……儿子知道小娘她……犯下的是弥天大罪。”“谋害子侄,断送家声,罪无可恕……”提到“小娘”二字时,他包裹着残手的左臂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脸上肌肉紧绷,显然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撕扯。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继续道:“可是……父亲,她终究……终究是儿子的生身母亲啊!”这句话,仿佛是从他心口最深处剜出来的一般,带着血淋淋的痛苦。“儿子……儿子不敢求父亲宽宥她的罪责,更不敢奢望她还能留在盛家……儿子只求父亲……”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卑微的恳求,“求父亲看在……看在儿子这只手……看在她曾为盛家生养儿女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吧!”“将她……远远地送去庄子上,或是……或是家庙清修……让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求父亲……开恩!”说完,他深深地弯下腰,试图行礼,却因动作牵动了右臂的伤处,剧痛袭来,让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一旁的小厮慌忙用力扶住他。其实,盛长枫的求情,并非出于对林噙霜的谅解。他眼中那片死寂的灰烬里,清晰地燃烧着对生母刻骨的恨意——恨她的歹毒,恨她的愚蠢,更恨她亲手断送了他这个亲生儿子的一生!他恨不得永远不再见她!可血脉的羁绊和内心深处那点为人子的最后一丝不忍,迫使他拖着这残破之躯,忍着剧痛,来为她求取一线生机。他求的,不是宽恕,而是生路,同时,也斩断了他们母子最后的情分。这求情本身,就是一种最残酷的割裂。盛紘看着儿子强忍剧痛、虚弱不堪却还要为那个毒妇求情的样子,看着他那只被毁掉的手,听着他话语中那份被恨意包裹着的、绝望的孝心,心头的暴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无尽的酸楚和疲惫。他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是啊,枫儿……枫儿何其无辜!他本该有大好前程……如今却……就在厅内气氛因长枫的求情而陷入一种沉重压抑的凝滞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王大娘子适时地开口了。她脸上堆满了哀戚和“理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公允”叹息:“唉!枫哥儿……你这孩子,自己伤成这样,还惦记着……真是纯孝啊!”她看向盛紘,又瞥了一眼地上失魂的墨兰,语重心长地道:“老爷,枫哥儿这话……虽说林噙霜罪大恶极,可到底是枫哥儿的生母,墨兰的小娘。”“若真……真有个好歹,孩子们心里这道坎,怕是永远过不去了。”“不如……就依枫哥儿所言?将她远远地打发了,此生……永不相见!也算是全了这份……孽缘吧!”她特意强调了“永不相见”,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的精光。这比直接杀了林噙霜更让她痛快!让她活着,在清苦孤寂中慢慢煎熬,看着她亲生的儿女与她形同陌路,这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而这,也恰好落入了盛长权那“将计就计”的复仇之网——让林噙霜活着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在无尽的悔恨与孤寂中,为枉死的卫小娘赎罪。堂上,盛老太太神色微微一顿,深沉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她看了一眼虚弱却倔强的长枫,又看了一眼地上如同行尸走肉的墨兰,最终目光落在盛紘身上,她并未言语,但那无声的注视已然表明态度——此事,该由家主定夺。盛紘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看长枫那只残废的手和惨白的脸,再看看墨兰那空洞绝望的眼神,最后,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林噙霜那张曾经让他无比怜爱的脸,如今却只剩下狰狞的毒妇模样。良久,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极其疲惫地、缓缓地闭上了眼,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准。”这一个字,重若千钧,敲定了林噙霜生不如死的余生,也彻底斩断了墨兰心中最后一点关于“救母”的妄想。盛老太太自始至终,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墨兰,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片看透世情的漠然。许久之后,她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把她拖回绣楼。锁死门窗。出嫁之前,不许她再见任何人,更不许踏出一步。若再有差池……”老太太的目光扫过负责看守的婆子,冰冷刺骨,“你们知道后果。”两个粗壮的婆子被老太太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再不敢有半分懈怠,立刻上前,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毫不怜惜地架起瘫软如泥、眼神空洞死寂的墨兰。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垂着,头无力地歪向一边,曾经灵动的眼眸里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绝望,死死地、却又毫无焦距地望着长枫那只残废的手的方向。最终,那绝望的目光被沉重的、隔绝一切的绣楼门扉彻底吞噬。……??感谢大佬红楼梦中叹香玉、隐炖的支持!:()从知否开始当文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