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蕙娘心道:也是。便由她去了。
江清澜往柜台那边走去,翻了翻账本,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就手肘撑在木板上,盯着屋外招摇的垂柳、波光粼粼的春波河发呆。
杏花饭馆里,几个食客在高声谈论近日的奇事。
“奇啦!你知道朱将军的幺子,朱明朱郎君吧?”
“怎么不知?通临安城谁不认识他呀!”
朱从达是金吾卫大将军,镇守河间府十余载,是北抗辽国的中流砥柱。
他的幺子朱明,却是临安城里的头一个纨绔子弟。
跑马走鹰、赌钱听曲儿,样样都是第一名。
他还有十几个姬妾,成日的花天酒地。因此是名声在外、无人不知。
“今天早晨,朱郎君鼻青脸肿着,去临安府署投案,你道他状告的是谁?竟然就是他自己!说他强掳妇女!”
“府尹便问苦主何在,他却又说不出来,只说快把他抓了,按《大宋律》判了就是。”
“府尹哪里听说过这种事,朱将军又是什么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便请朱郎君先回去,说请示了上级再定夺。朱郎君却抱着府署的柱子不撒手,说非得把板子打了、牢坐了才行,不然他小命就没了。”
江清澜拿了小本,正要去为客人点菜,一听此话,立时便怔住了。
王蕙娘走过来,悠悠叹口气:“其实,昨晚那事,也不怪他。你瞧,谁能令始作俑者这般,还不是他?”
江清澜只苍白着脸,把头摇了一摇,为客人点菜去了。
……
承平十六年的夏天,无旱无涝,天气不算特别热,街头巷尾、茶楼酒巷喝茶吹牛的人就更多了。
有的人吹薛记新开的刺身自助,肉多膏肥、滋味鲜美。更奇的是其经营模式,只需付定量银子,便可进屋随意取用。
某天,两个孪生兄弟打扮得一模一样,兄长吃得饱饱后借口出门,又换兄弟进去。
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被薛记发现了,二人囧得差点儿钻地缝。
好在,薛记的掌柜十分通情达理,不但没有令其补交银子,还免了二人钱财,每月都请这二位来吃一顿。
薛记之豁达,一时传为笑谈。
有人还记着朱家郎君的怪事,说朱郎君在狱中一改往日纨绔习气,穿粗布麻衣、吃粗茶淡饭,对人彬彬有礼、笑脸相迎。
此外,还发奋读书,有出狱后参加秋闱的打算。
甚至有人将之写成传奇,曰《猛回头》,在各大书坊说书。
苍空中日升日落,钱塘江上船来船往,跃金池中荷花盛放之时,七月就是尾声了。
八月初二这日,随着府署登闻鼓的敲响,临安城里,再也没有人关心薛记、朱明这些事,因为这件新的大案,足以石破天惊。
第三卷君心似我心
第65章鹿梨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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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云淡淡,冷风飒飒。艮山门外,谢临川骑在马上,俯瞰着脚下的一团乌黑。
天色尚早,临安城的人们尚在沉睡,唯有御街从南至北,被贯得灯火通明,宛如一条移动的火龙。
这是四面八方的人提着灯、打着火把,从钱塘江边、嘉会门外、西湖沿岸,拥到城中去,开始一天的生活……
平林揣摩谢临川心思,上来禀告:“郎君,江娘子送信给牢狱中的朱郎君,说要见姓张的那个妾。”
谢临川点点头,却吝于一言。
那晚,江清澜被送走后,他马上就去朱府,把朱明从他第十二房小妾的床上抓下来揍了一顿,逼他自己去临安府署。
参与此事的丫鬟、小厮,通通被提脚卖了。
唯有张月娘,是她的朋友,他就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