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人帮忙,她当然乐得自在,便笑嘻嘻的,指了指竹书架放满的书:“当然是看书去了,不然现在怎么教虎子功课?”
见王蕙娘还一副气恼模样,又问她,“虎子又惹你生气啦?”
“哪里是他?!”此时,王蕙娘正在为她上粉扑,一哆嗦,拍得白。粉纷纷扬扬,下雪一般。
江清澜便屏住呼吸,听她滔滔不绝地说。
原来是有一天,王蕙娘说要做个豆芽炒肉吃,让郑旺去买豆芽。
他却怪得很,买一堆绿豆回来,说要自己发豆芽,害得她到现在都没吃上豆芽炒肉!
“我二十文钱买一大篓子,他偏说不要,就要自己发。那幅穷酸样儿,真是坐轿闷得慌,骑马嫌摇晃——有福不会享!”
江清澜挥了挥面前飘飞的白。粉,扑哧一笑:“你这可是误会他了。他说是外间的吃了不好,要闹肚子疼,才不辞辛劳自己发的。”
王蕙娘立时一怔,粉扑按在江清澜脸蛋儿上,一动不动。
郑旺送虎子他爹灵柩回来那一年,她吃了邻居送的豆芽,闹肚子疼……
“蕙姐姐?你想什么呢?”
良久,王蕙娘眨了眨眼睛,笑了,声音也软下来:“没什么。你今天要出去干嘛来着?”
江清澜也想着心事,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去见一见月娘。”
她拔开茉莉香水的塞子,任甜而不腻、浓而不烈的香气在屋里流转。
王蕙娘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虽也怜张月娘身世坎坷,对其自甘做妾之举,仍怀着情绪。
她就轻言细语地说:“那我就不陪你去了。”
又嘱咐道:“对了,上次宝哥儿那事儿,蒋氏来好几次了,都扑了空。她又认死理得很,非要让宝哥儿给你磕个头,你可早些回来。”
蒋氏就是春姐儿、宝哥儿的母亲,住在春波河对面,夫家姓何。夫妇俩做点小生意,经常不在家。
春姐儿经常来买早食,江清澜总是收很少的钱,给很多的肉。何氏夫妇感念在心,偶也送些白萝卜之类的土产。
那一日,宝哥儿跌破了头,鲜血长流,春姐儿吓坏了,跑到杏花饭馆来找人。
江清澜赶忙过去,先以金疮药止了血,又请了大夫上门看,才把这一场风波平息。
也是那一日,在春波河畔,谢临川把她堵住了——又被她怄得够呛。
此皆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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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清澜听罢,点了点头。她淡淡涂了点口脂,又用篦子沾了茉莉香水,把头发仔细梳了梳。
“酉时之前,我一定回来。”
——
陆府正门。
陆斐正要上马车,门槛里翻出两个小男娃,迈着小胖腿儿飞奔而来,一左一右把陆斐的腿抱住。
两个娃娃都仰着头,奶声奶气地说:“叔父,你回来的时候别忘了买窝丝糖桂花栗子!”
他们才三岁,话说得不算清楚。但这句话里,前面部分分明说得异口同声,只有后面的东西起了分歧。
两人互瞪一眼,小嘴都噘起来,又仰着头看向陆斐,大声说:
“窝丝糖!”
“桂花栗子!”
陆斐一手一个,将两个男娃抱起来,微微一笑:“沛哥儿的窝丝糖,煜哥儿的桂花栗子,叔父都会买。”
陆昀接过孩子,有些忧心忡忡。自被革职,他就接手了陆家的生意,但他也注意着朝政。
“其实,这一趟你也不必亲自去的,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
陆斐身为秘书省少监,奉承平帝之命,主持编纂《会要》。苏州的秋山书院是文心所在、清流之首,他自然得去拜会人才。
但前次福安公主下降李家,秋山书院的院长李怀义,正是福安公主前夫李穆的大伯父。如今,福安公主对陆斐有意,通临安城都知道。
陆斐却有自己的成算,淡淡道:“这一趟必须我亲自去,兄长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