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用煸出来的荤油,把那脆嫩多汁的酸菜末儿过下油,炒得香气四溢,加入水炖煮。
煮到合适时,下粉条、酱油,待把粉条焖得软烂顺滑,便可出锅了。
江清澜刚把粉条下了,王蕙娘打起帘子,走进厨房来:“外面有人找你。”
时间有些晚了,不会是食客,江清澜便以为是薛齐那边有什么事。
她此时心情也好,没有注意到王蕙娘的语气有些犹豫,围裙、攀膊没拆,就出来了。
屋子里空无一人,门口却立着个人。天青窄袖襕袍,雪中青松一般。
看他冷肃着脸走过来,江清澜呼吸都紧了,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谢临川却在她两臂远的地方停住了,叹了口气:“你不用怕,我不进来就是。”
他的肩头冷雪点点,冷意映衬下,更显乌发与眼睫浓黑,整个人有一种凛然的英俊。
风雪在身后呜咽,他衣衫单薄,却一点儿也不怕冷似的,连目光中都带着热意:“搬了家也好,免得大冬天的跑来跑去,得了风寒。”
不顾她无动于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天是我太急了……把你捏痛了吧?现在好了吗?”
江清澜有片刻的失神。
他若是像那天一样发怒,她下意识就会硬碰硬,但他这样一副委曲求全的姿态,她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气氛有点儿尴尬——带了点儿暧昧的尴尬。她抿了抿唇,摇摇头:“没事。”低着头,做出要关门的样子,“我们要打烊了,你请回吧。”
谢临川“嗯”一声,没再说话,也没有退后,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江清澜叫他看得心慌,“砰”一声把门关了,插上门闩,快步往后边走去。
露葵小院里,是另一个世界。
两棵高大的广玉兰大伞一般撑开,庇护着几间小屋子。
窗户上贴着红纸,有小狗、小猪,还有小绵羊,剪得丑丑的,应该是团团的作品。
前边的厨房里,窗扉让灶火映得红彤彤的,饶是看一眼,也消了几分寒气。
酸菜与五花肉香味,已经从锅盖的缝隙里冒出来了。
江清澜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深吸一口气,走进厨房。
王蕙娘坐在宽板凳上,对着灶火搓手。看见她来,幽幽地道:“大风大雪的,人家来看你,门都没让进,怪可怜的。”
薛齐说谢临川去给他赔了罪,王蕙娘又这么可以一强调,江清澜也有点儿难受,发了一会儿怔。
但一想到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她就头疼,嘴硬道:“又不是我叫他来的。他要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王蕙娘笑了两声:“我看他是有些当真了,你不如应了他算了。”
江清澜只摇头。
她现在的生活,惬意得不得了,何苦为了这一点点不忍冒风险?
转念一想,连王蕙娘都觉得他可怜,若是让他那些女粉丝知道了,岂不要把她生吞活剥了?顿觉头疼不已。
团团穿一身红棉翻领袄。头上戴个暖帽,领口袖口都缀了兔儿毛,雪白一溜。显得小脸红彤彤的,福娃娃一般。
她跑进屋里,扭股糖一般扑进江清澜怀里:“阿姐,咱们还不开饭啊,团团的牙齿、嘴巴、喉咙、肚皮都饿了。”
她这一通撒娇卖乖,江清澜头也不疼了,噗嗤一笑:“肚皮怎么饿的,阿姐知道,牙齿怎么饿的,你说说?”
团团便把嘴张开,露出白白的一排糯米牙,口水却顺着嘴角流出了一溜儿。
她忙吸口气,吞了下去,可怜巴巴地道:“你看,就是这样饿的。”
江清澜简直笑得肚子疼:“这下明白了,团团确实不是装的。”
便系了围裙、扎起攀膊,与王蕙娘、虎子合力,在正厅里搭了小炉子。将酸菜五花肉装在砂锅里,放在炉子上焖着。
既然有了炖酸菜,索性凑个东北菜合集。
便又做了锅包肉、小葱拌豆腐几样。
最后,把前日腌制的咸鸭蛋拿了四个出来,用棉线切了,花瓣一样码在盘子里。
窗台上放了两个汝窑梅瓶,天青色的,釉面有细密的开片,此刻插了几支腊梅,幽香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