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斗篷的小国王摇摇头,笑着弯了弯眼睛:“你们在原地等着我就好。”
远方的枯木很大,甚至可以说在任何一种树木植物中,都是极其罕见的大。
那高度、粗壮程度,同太阳宫里的那棵如出一辙,只是比起太阳宫内生机勃勃,茂盛到连树冠都流动着淡金色光泽的巨木,眼前这棵……看起来似乎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
珀珥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过积雪,看似不远的路让他走了五六分钟,这才彻彻底底站在了巨型枯木之下。
那是一种很空旷的宁静。
感觉有一点点悲伤。
珀珥又靠近了点,他伸手抚上巨木那干枯到有些扎手的树皮,在这长达数千年的纹路下,他不曾感受到任何生命流动的迹象……
只有近乎死寂的沉默。
在来的路上,阿斯兰曾给珀珥讲述过最初一批那尔迦人选择移民、搬离这颗星球的故事。
强大、频繁的兽潮,受狂化影响而被埋葬的白银种,以及在茫茫宇宙星域中发现了更加宜居的星球——即后来的中央帝星。
几个原因的影响下,那时候高层在最终的会议后,决定离开艾瑟瑞恩星球,同时也将带着那延伸于星球地底的虫巢物质离开。
那尔迦人为虫巢物质专门准备了一艘庞大的战舰。
那些银白的菌丝缠绕于战舰的长廊、客厅内部,几乎将其彻底包围,伴随战舰升空,彻彻底底向星域远方行驶。
当时的白银种战神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有种超然的沉稳与冷静,可作为同类的处决者、白银种最后的存活成员离开故土,即便是阿斯兰也有些心神不稳。
因此在这份沉重情绪的影响下,身为虫巢物质的守护者,阿斯兰罕见地失察了。
——他没能感知到艾瑟瑞恩星球上残留的虫巢物质,也未能将其带回到那尔迦人的新家园。
珀珥回忆着阿斯兰说过的那些话,不信邪地跪坐在雪地间,几乎整个人都俯着靠在了枯木之上。
远方,比约恩拧眉。
“地上那么冰,作战服对寒意的隔绝有限,小家伙会冻坏腿的……就这样放任着?”
阿斯兰的目光落点一直在珀珥的身上,“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阿斯兰看得到小虫母的坚持与执着,因此在这种事情上,他从不吝惜支持和纵容。
至于冻坏腿的问题……
阿斯兰动了动指尖。
一抹银白菌丝钻过积雪,悄无声息地在珀珥的身形下方编织出了一条用于隔绝寒意的菌毯。
抚着枯木的珀珥一愣,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腿下的菌丝,遥遥扭头,冲着阿斯兰笑了一下。
阿斯兰颔首,静立于原地等待。
珀珥继续转过头,他盯着枯木看了片刻,随后将精神力探了出来。
柔软的精神力成了这片空间的探路者,它们分化成丝丝缕缕的形状,自那干枯的树皮中钻了进去——
一半向上,流动于枯木的树干、树枝之间;一半向下,于冰原冻土之下寻觅那干枯的根系。
珀珥闭上眼睛,在很认真地感应着。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虫巢物质的馈赠,就应该做点什么……那是他获得帮助与礼物之后,应当付出的感谢。
不过,即便珀珥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可属于虫巢之母的直觉会告诉他。
毕竟在整个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虫巢物质与虫巢之母,近似同源。
流动的精神力不过瞬息之间,便贯通了整个枯木,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当珀珥在黑暗中感知着一切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道很细碎,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簌簌”声。
……找到了!
那几乎要虚弱得彻底死掉了。
珀珥眼睫微动,他骤然睁眼,同时加大了精神力内部所膨胀的力量。
顷刻,干枯千年的巨木受不住这份力道的冲击,直接在精神力的挤压下彻底碎裂如尘粉,而半跪在雪地间的小虫母则伸开手掌,向半空中探了过去——
一根莹白的丝缕落在了他的手掌中央,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被风雪吹走。
那是最后残留的一点点虫巢物质,如果不是珀珥,这些虚弱到快要彻底消散的小东西,大概会永远埋葬于枯木下的黑暗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