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已经死了。
程巷有些呆愣愣的,走到窗边望着港岛的夜。用别人的身体接近陶天然这件事无异于饮鸩止渴,赢也是输,输更是输,她早有觉悟。
房间风景果然卓绝,正对港口。
霁青的海浪是卷起过往故事的墨,岸边洒落的昏黄路灯是蒙在故事上的灰。
程巷眸光凝住。
她不曾想,港口的长椅边,坐着一个人。
陶天然已把大衣套在自己身上,也变作夜色里的一点墨。
程巷走近窗边一步。
维港对面的夜很喧嚣,半山的灯光倾泻下来,著名的摩天轮高高低低描摹着谁人的心思,反显得只有一条长椅、一盏路灯的陶天然这边,更清寂些。
程巷看见陶天然身侧的长椅上,放着一瓶红酒。
她指腹贴着窗玻璃,望见自己模糊的影子叠住陶天然的背影。有那么一瞬,她有跑下楼去找陶天然的冲动,凝眸对上玻璃映出的自己,才悚然发现——
那早已不是程巷。
而是余予笙,一张陌生而姝丽的脸。
程巷退开、退开,跌在靠近窗边那侧的单人床上,胡乱卷起被子。
陶天然两小时后回到房间时,只余一盏昏暝的落地灯。
程巷还裹着那浴袍。她尚且醒着,只是不知怎么回头。
陶天然那边窸窣了一阵,并没往浴室去,接着落地灯熄了。
陶天然直接上床睡了。
程巷等了很久,才一寸一寸的挪,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的转过身来。
她不确定陶天然是否睡着,只是陶天然侧卧的身影,成为夜里沉寂的孤山。
陶天然衬衫和西裤都好端端穿在身上,被子只浅浅搭在腰际,只看背影她显得更瘦,两片翩飞的蝴蝶骨凸显出来,程巷知道若透过衬衫,能看见蝴蝶骨边也有两粒墨色小痣,位置排布恰与眼尾的两粒相同。
程巷望着陶天然的背影良久,转回身去。
再次睁眼已是天光大亮,她揉着长卷发坐起来。陶天然站在窗畔喝咖啡,已换了身洁净的衬衫西裤,墨色头发垂在肩头,有刚刚吹干的水润感。
程巷往洗手间瞟一眼,隐隐水汽传来。看起来陶天然刚刚洗完澡,酒店隔音好,倒没惊扰她。
程巷哑声道:“早。”
“早。”陶天然应了声,但没转头。
直至程巷意识到什么,扯好了松散的浴袍系得规整,陶天然才转过头来:“八点开会,抓紧洗漱。”
“陶老师已经洗完澡了?”程巷问:“这是提前了多久起来的?每次出差跟人合住都这样?”
陶天然抱起一只手臂,端着白瓷咖啡杯望回窗外:“不然呢?”
程巷的手指头在纯白被单上摩挲两下。
“哦。”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