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之按捺心中涌起的万丈浪潮,方能抑制自己不显得失态,“不过举手之劳,不必道谢。”
二人只说了一句,谢诏接话道,“没想到薛大人还特意抽空回来考校王栩。此等师徒情谊令我艳羡。”
薛平之心中一动,本来他并未往此处想,眼下倒真有些意动。
王栩倒也机灵,立即拜倒,“老师。”
“拜师仓促,来不及准备束脩,学生明日定补上。”
薛平之刚想说“不要束脩”,王栩却和看出来他的想法似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王栩跟在薛夫子身后做学问至今,早就将薛夫子档做了自己的父亲。”
薛平之年方三十,至今未婚。在寻常人家,早早成婚,也的确生的出王栩这般大的儿子。王栩情深意切,他也不好拂去他的一片孝心。
点头应承。
虞枝意瞧着这一幕,心底却有些怀疑。难道谢诏这般好心?
可好处落在王栩头上,她也不能替人阻止。
谢诏微微一笑,“夫人,王栩毕竟是从侯府上出来的,如今拜师出府自立门户,这份束脩便由侯府来出吧。”此前,他命王珣投其所好,送与薛平之金银,孤本亦或是些大家真迹,了断这个救命之恩,不料薛平之是块难啃的骨头,竟什么也不要。
无奈之下,他才相出此计谋。
又道,“如今薛大人已经任职翰林院,这学堂夫子的职便有了空缺,不知薛大人是否能为学堂推荐几位夫子。”
薛平之没想到谢诏对他竟有如此高的赞誉,一时间有些羞愧。但这一问,倒真让他想到几个人来,古人有云,“举贤不避亲。我有位远方表弟,颇具学识,只是身体孱弱,需要静养。若是侯爷不嫌弃,我修书一封,请他过来。”
“以薛大人的人品秉性,推荐的人自然也是极好的。学堂夫子的事情那便麻烦大人多上心了。”
“不敢当,不敢当。”
见二人相聊甚欢,自己在旁边干站着也无趣,虞枝意便脚步一转,径自走了,为了方便学堂内的学子,原本的裁缝铺与学堂内打通了一面墙,修了扇小门,她推门而入,进了裁缝铺的后院中,院里的裁缝比第一次见面,消瘦的脸颊丰盈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显而易见,日子好了起来。
见到虞枝意,忙走过来看茶,“夫人今日怎么过来了。”
虎子高了,壮了,端着茶壶过来,又搬来一个凳子让虞枝意坐下。
碗里的茶仍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却比之前浑浊的茶色好上不少,虞枝意也不嫌弃,端着碗便吃,吃了半碗又放一旁。手里还没放下碗,就被拿走,抬眼看是谢诏,谢诏就着唇脂那面,将茶吃尽。
这可让虞枝意吃了一惊,谢诏可没吃过这样差的茶,在府里,这等茶色便是作漱口的也轮不上,他竟就这样面不改色的喝了。
“夫人,老爷。”裁缝笑道。俨然将他们二人当做一对夫妻。
“老伯。”谢诏笑着回应道。
他脸上的笑容真挚到,让虞枝意觉得这身体里有妖怪俯身。
虎子对他很是好奇,谢诏也耐心陪他玩。
虞枝意看的不由怔住,老裁缝笑道,“看来老爷以后会是个疼爱孩子的父亲。”
她望向谢诏,难道他是想有孩子了不成?是为此,他才想着成亲吗?
第55章第55章风雨欲来
二人间的谈话,每每因谢诏提及成亲,她避而不谈戛然而止。也没有机会谈论到成亲后的事宜,因此,她对谢诏是否喜爱孩子也不得而知。
谢诏又陪了虎子玩一会儿,便朝她走来道,“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宵禁,该回去了。”
虞枝意本就不想出来,若不是谢诏强要她出门,此刻她已躺在床榻上,听要回去,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与裁缝夫妻二人辞别。
回到马车上,虞枝意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谢诏看。
他被这直白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问道,“发生了何事?”他以掌抚面,指腹点在颊侧,那处曾有一抹红痕。难道是那红痕没有擦干净么。
垂下指尖,指腹上不曾有什么。
虞枝意笑眯眯道,“方才见你与虎子玩的很是开心。谢诏,你是喜欢孩子吗?”
谢诏微愣,方才与虎子玩耍的时候并不曾注意自己的神情,原来在虞枝意眼中,他竟是开心的,“若说喜欢孩子也称不上,只是觉得虎子与我幼时有几分相似。”
他垂首,作一副猎物落网无力挣扎的姿态,眼睫轻颤,微微向上掀起,露出眼中的哀色,又有些难为情地垂下眼睑。
不曾听他亲口道来这些伤心事,此时欲言又止的只言片语,偶尔间流露出来脆弱情态,一下子唤醒虞枝意柔软的心肠,与此同时,心底升起一股诡异而又隐秘的满足感,话语苍白道,“如此,也算是弥补了些许遗憾。”
“无妨。”谢诏脸庞上没有勉强的笑意,语气中尽是释怀,“我早已不在意了。”
他越是如此,越令虞枝意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