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意立在桌边儿,神色依旧冷淡如雪,可下一瞬,她的眼眸微微弯起,“侯爷来了。”
谢诏顿在那儿,就这么望着她。
虞枝意见他愣住,主动上前道,“侯爷请坐。”
谢诏侧头,桌上摆了一席,菜色琳琅满目,很是精致,显然是精心安排的,他坐在桌边,道,“你也坐吧。”
虞枝意在他身旁坐下,她从没主动做过这事,因此有些生疏,席间她几次想与谢诏搭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捡些书里看到的事情说与他听。
谢诏也十分认真的回答,并不因为她提及的问题简单就可以敷衍。他的答案中,虞枝意获得一些不同的理解,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两人谈天说地,无话不说,渐渐地气氛和谐起来,甚至虞枝意见谢诏吃得少,主动为他夹菜。
她一坐下来,鼻尖便涌起一股馨香。此刻谢诏却没一丝杂念,只觉得被一种名为“家”的感觉包裹,心中柔软。
饭毕,二人搁了筷子,谢诏道,“我知你有事相求。说吧。”
虞枝意常惊异于谢诏性格中的克制、冷酷、清醒、她长叹一口气道,“我确实有事相求。”
果然如此,心中早有准备,因此他并不意外道,“请说。”语气中稍显冷淡。
虞枝意默默垂下眼,道,“宝鹊,把那东西拿过来。”
宝鹊转身从里屋拿出一沓竹纸,交到谢诏手上。
他一页一页地翻开,第一眼便认出这是王栩的自己,看完疑惑地看向虞枝意,不知她拿些王栩的字来给自己看是何用意。
“这是本次科举的试题。”虞枝意淡淡道,“不知是真是假,有人泄题,并有人在外大肆炒卖。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闻言,谢诏再一次认真翻看起来,他也曾下场考过试,之前并未朝这处想,虞枝意一提醒,他立即觉得这些试题有些不对,道,“此事我应当立即禀报陛下。”
他起身要走,虞枝意却按住了他的手,“侯爷,别冲动。”
谢诏停下来,看着两人肌肤相贴的手,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虞枝意接着道,“此事涉及颇广,或许会涉及许多朝中重臣,这些人在朝中根基颇深,你贸然前去,定会遭人记恨。”双目中尽是担忧。
谢诏慢慢坐下来,只是手仍放在哪儿,没有抽回,“你说得有几分道理。”说着,他用鼓励地目光看向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当然,我并非阻拦你禀告陛下,只希望你能够劝说陛下,暂时按兵不动,待考试时严查作弊的学生。并且暗中调换考题,巡查考生,若神色有异者,可暗中记下。待考试结束后再审。”虞枝意接着往下说,“这既避免打草惊蛇,也能揪出幕后主使。”
谢诏听完,忍不住为她喝彩,“这主意实在妙极。”
虞枝意面皮烧得紧,“我不过随口一说,具体事宜还需你与陛下商定。”
“不,你说得很好。”谢诏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虞枝意眉目间出现一丝担忧,“若科举舞弊一事当真,那青鸾的夫君当真冤屈。”
原来是为了青鸾。
“这有何难。”谢诏笑着看着她,四目相对,虞枝意挨不住移开眼神,面颊微微泛红,视线落在手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按在谢诏的手上,方才说话时太过入神,连这一点也未曾察觉,赶忙将手收回。
谢诏望着她,暗道:此前,小意并不曾关注官场上的事儿,才会不知这届会试的主考官乃是沈从安。三年考评之期将近,又发生了沈美人的事情,朝上,陛下对沈从安的态度明显冷淡,动辄训斥,沈从安约莫是狗急跳墙才会想着从会试下手。
他凝眸望着虞枝意,垂下眼睑,还希望她不要为了今天后悔才是。
*
自今晨起,永泰帝的眼皮就跳个不停,总感觉有要事发生。这种预感在过去曾为他躲过数灾,他深信不疑。可直至天色渐黑,也不见有事发生。他正怀疑自己的预感出错时,宫侍禀告谢诏求见。
来了。
永泰帝眼皮子跳了跳,“让他进来。”
自谢诏为他挡剑后,唤起他为数不多的慈爱心肠,他对谢诏十分信任。谢诏求见,他都是直接召见。
谢诏进殿,行礼道,“陛下。”
永泰帝摆手,“无需见礼,有事儿说。”
谢诏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沓竹纸。看他这熟悉的动作,永泰帝的眼皮跳得愈发厉害,他伸手按住右眼,瞥了眼刘权。刘权接过竹纸又递到永泰帝跟前。永泰帝漫不经心地接过竹纸,还在心想这字不错,又想着这似乎并非谢诏所写。看着看着,字渐渐入脑,他也开始认真起来,问道,“这是为何?”
谢诏道,“还请陛下拆封今年春闱的试题,一看便知。”
永泰帝捏着竹纸,将其攥成一团,几乎从牙里面咬出来道,“明日便要科举,你这会儿才来禀告。”他不信谢诏是今日才知道此事,这滑头,定然是提前先调查了一番,才会入宫禀告。
事实证明,永泰帝确实足够了解谢诏。虞枝意与他说了有人在外偷卖科举试题后,他并没有贸然入宫禀告永泰帝,而是命王栩、王珣暗中调查此事。
甚至谨慎起见,特意挑选了会试前一夜禀告此事,为的就是要打沈相一党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