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把裤子放进专门放脏衣的篓中。
换上干净的裤子,虞枝意又用帕子沾了些热水擦净,这才觉得清爽。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将明,她也不打算睡了,可醒来也会惊动丫鬟们,她索性就窝在被窝中,待请安的时辰再起来去请安。
翌日,天还未亮,永泰帝迫不及待地要出发去行宫,他不服老,骑马当先,文武百官前簇后拥。才出京城,深冬寒肃,山顶覆雪,世间万物仿佛被夺去生机。看到此种情形,他出游的兴头大减,对出主意的沈美人也不冷不热起来。
谢诏躲在虞枝意的马车里,跟着大部队慢慢前行。
沈绮梦和家里的姐妹待在一起,觉得无聊,白景屹带着部下在外围巡视,不得空,索性过来找虞枝意。
“沈姐姐,快上来。”虞枝意听见她的声音,忙撩开车帘,车内燃着盆炭火,还算暖和。只是烤久了,便会有些头晕目眩,因此宝鹊时不时地撩起帘子通风。此次出行,虞枝意只带了宝鹊还有一位嬷嬷。行宫中有宫人伺候,因此出发时一切从简。
虞枝意拉了她一把,她才登上马车,忽然发现谢诏也在,诧异道,“我爹他们都在前面侍奉陛下,你怎么反而还在这儿躲懒。”
年关将近,谢诏为谢玉清守孝便无需像之前那般严苛,穿了身淡青色长袍,头发随意束着,手里拿着卷书,垂眸看着,脸皮白净,有几分书生气。沈绮梦知道,这是谢诏惯常伪装自己的一层皮,他故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别人就会因此轻视他,从而吃个大亏,实际上肚子里满是黑水,一晃一晃,若是眼眸黑黢黢地直盯着人,便是要开始算计。
白景屹在他身上连栽几次,便是吃了轻视的亏。
“我为何不能躲懒?”谢诏回嘴。
沈绮梦哽住,觉得谢诏说的有些道理,转而又道,“怪这张嘴,陛下不让你官复原职,也是该。”她远远地眺望一眼,密集的人群和马车阻隔视线,却能想象出永泰帝身边曲意奉迎的朝臣,是何种嘴脸。如谢诏这般,竟也能称得一句清流。
谢诏不理她,只看书。
虽嘴上不饶人,他却并不反感沈绮梦来找虞枝意。他看得出来,虞枝意很是喜爱沈绮梦。她喜爱的人愈多,软肋就愈多,顾虑就会愈多。他只需轻轻掐住一个软肋,便像蛇打七寸,让虞枝意再动弹不得。故而在府上,宝鹊等人虽不听他的话,谢诏也只是威吓一番,并不会真的将宝鹊等人驱逐出去。
虞枝意摸着沈绮梦的手道,“沈姐姐,你的手好凉。”她将怀里的汤婆子拿出来,塞进沈绮梦的手中。
沈绮梦推拒道,“我皮糙肉厚。用不着这个。”
“那怎么行。”
虞枝意的关心让沈绮梦心里暖洋洋,她握住虞枝意的手道,“我们一起暖和。”说着两人靠在一起,叽叽喳喳开始讲起话来。
谢诏抬眸,见虞枝意神情雀跃,十分鲜活。顿觉带她出来的决定还是对的,唇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随即专心看起书来。
深山萧条,寒气瑟瑟。山脚下一条白石铺道悬于悬崖两侧,崖底清流湍急。尽头是一座行宫,数年无人至,却仍精美恢宏。永泰帝心中可惜,来的时间不好。若是盛夏而来,绿意勃发,山中清凉,正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去处。眼下,略显空寂。行宫依山而建,九曲回廊,出来时却发现已至半山腰。愈往里走,愈觉得热,永泰帝一路走一路脱,走到行宫内,只着了一件薄衫,这行宫内竟真温暖如春。
这时,他又想起沈美人的好来,回头去寻美人去处,却见美人睁着一双暗含幽怨的眼睛。他心情大好,也乐得哄人,美人也不敢拿乔,顺梯而下,靠进永泰帝的怀中。
美人入怀,他春心一荡,又想起自己是打着祭祀的名义来这行宫,身后还站着文武百官,便将怀里的美人推开,道,“准备准备,上山祭祀吧。”
皇陵在山顶,太祖皇帝选址在此,是为了告诫子孙后代,江山来之不易,如同山中阶梯,步步攀登,才能登顶,时刻警醒自己,不许恣意妄为。
永泰帝步行而上,登顶时竟才出一丝薄汗,回首,文武百官大多精神不振,气喘吁吁。唯有几人面不改色,其中便有白景屹、谢诏两人。他仿佛只是随意一扫,却将几人记在心间,宽宏大量地等百官们都攀顶后,容许他们稍作休整,开始祭祀。
山高望远,天边已掠起一丝晨光。
祭祀的仪式持续了整整一日,直到天光尽消于天边才结束。
永泰帝借口要在行宫休息,文武百官已看出他的意思,无可奈何下也只能同意。他点了几个文官、武官相陪,其余人都命其归家去。
行宫奢华,每间屋子里都有单独的温泉,大殿中央还有一巨型圆池,座下雕刻双龙戏珠,龙尾盘旋在池底,双头直穿池面,共顶一颗的硕大的夜明珠。温泉池水源源不绝从双龙口中涌出。
永泰帝大喜,当即拥着美人进了屋子,享受温泉。
谢诏等人也被准许回到屋子里休整。
他未想太
多,轻轻扣门。宫人见是谢诏,直接开门,他径直而入,绕过屏风。
不料虞枝意乌发披散,一身皮肤洁白如玉荡漾在水波中,水面恰好掩住胸口,半躺在池边,双目紧闭,似是睡着了。这属实是个乌龙,他顿时脸如火烧,立即转过身去,视力极好,不该看的,该看的,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虽往日气势十足的步步紧逼,却货真价实是个新手,是个没开过荤的雏儿。那情景又在眼前浮现,他身体里涌动着一股横冲直撞的躁意,蹑足退至门前,重重咳嗽了一声,又加重脚步,往前走了几步。
屏风后传来的一阵哗啦的水声。
谢诏定定神,知道虞枝意这是醒了,又故作镇定地喊道,“是我,谢诏回来了。”
屏风后又传来虞枝意慌乱地应答声,“稍等。”
知道慌乱的不止是自己,谢诏又气定神闲起来。但此刻他也不想趁人之危,便依言在屏风外等候。
虞枝意匆匆穿上衣服,走出来,才发现谢诏在外等侯,并未趁此机会进来威逼她。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谢诏这是变了个性子不成,竟未借此机会胁迫她。整理好后,才道,“请侯爷进来吧。”
在她心中,谢诏就是如此趁人之危之人。
而此刻,谢诏的举动却将她这一认知稍稍打破。
随后,坐在梳妆台前,宝鹊用干净帕子为她绞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