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梨方拾起晶莹剔透的糕点往口中放,花香气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糕点软糯,在上仙界这些时日可从未吃到过的。
“入乡随俗懂不懂,那神仙不用睡觉,昨夜你不是也一样睡得很香吗?”
“人活这一世,重要的可是高兴,你就说睡觉心情好不好?吃到好吃的心情好不好?”
白清安忙不迭将盘子推到她手边,看着她白玉似的纤细手腕,又别过头,只道:“阿梨说得是。”
……
他们是走画人间去归云阁的,自然绕些,来来去去都是山路。
归云阁的结界口狭小,只能通过一人。
从此进去便豁然开朗,天色宛若墨染,天地相接之处,蔓延开来的盛放花朵,如汪洋花海。
中有鹅卵石铺开的小径,沿着小径往前,便能直通山门。
那层层叠叠的花浪,阵阵花香,叫她感觉到了些古怪。
二人往前走,剥开一层层如雾霭的花海。
而这花海也并非真实存在,而是幻境,自归云
的阁主及少阁主相继失踪后,上仙界各处的花花草草便未曾再开过了。
越是往深处走,周围的雾霾便更浓郁些。
楚江梨谨慎地环看四周,这小法术倒是对她不起效,她握住旁边白清安的手提示:“小心些。”
可白清安并未作出反应,她意识到了不对劲,从刚刚进入结界到现在……白清安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她隔着这如翻涌浪潮的雾霾,根本开不清白清安的脸:“小白?”
凑近些,才警觉他以往幽深的瞳孔,眸中早已失焦。
楚江梨原以为这样的幻境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不算什么,如今才回想起,白清安早就法术尽失,极有可能无法抵御这幻境的力量。
……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握成拳,掌中的伤口被指尖磨蹭得有些疼、痒,他摊开手,掌中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少年又抬头,看着四方高墙,远处夕阳如火,将压低的天空染红了半面。
庭院中伸展出来的枝丫,尖端蹭着乌鸦,花簌簌落下,落地声却又像雪。
眼前朱红色的大门,通过门缝能依稀见着里面漆黑的景象,叫人心中发怵,似关着什么吃人的恶鬼。
白清安意识到,他回到了庭院中,回到了儿时。
朱红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屋内的落花扑在他身侧的地面上,慢慢焉了。
他的视线跟着那枯萎的花,片刻后才被这声音的主人拉了回来:“安儿,你回来了。”
只有那个人会这样叫他。
——他的母亲。
那样假装亲昵到叫他厌恶的声音。
白忆絮的身边还站着他的父君陆听寒,他们二人上前,抚摸着他的指尖、掌心,查看他的伤痕,温言细语,与他状似亲昵,问他在外可有吃饱喝足。
又为何,许久不归家。
少年仰面,他的五官精巧,自小便生得像瓷娃娃,与二人都有相似之处,而脸颊两旁、鼻夹处却有些伤痕。
为何许久不归家?
他与楚江梨不同,楚江梨是念家的,而他是不曾有过家的。
他们这样自然,神色这样真切,就像他从前便过着被父母疼爱、关心的生活。
梦魇向来知人心,知如何才能触及到人最脆弱的地方,知晓如何才能用甜蜜的梦境慢慢将其蚕食。
白清安却心中平静。
他抬起头看,亲人的面容雾蒙蒙的,叫他看不清那所谓关切的神色究竟如何。
亦或是,他想这两人真的会露出“关心”的神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