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急了,没想到白清安能干出这种事情,
本就体弱,本就日日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这有毒的药还说吞就吞。
楚江梨拉着白清安的手,将他扯到床边,少女没什么好的脸色:“打坐,我给你运气。”
她对白清安没什么好言好语,方才拉手的时候,摸着他的指尖都是冰凉的,是比以往还低的温度。
楚江梨的指尖在颤抖,她口中说着毒利的狠话,心中却比任何人都怕白清安死。
白清安却不动,直挺挺站在原地,用沙哑的声音问:“阿梨,你担心我?”
楚江梨没好气:“我不担心你我担心谁?”
少女放软了声音:“坐下呀,怎么这么不听话。”
楚江梨看着他这副神色寂寂的模样,她又心软了。
毒素在白清安身体中早就起效果了,如今正像千万只虫子一口一口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得白清安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着。
他的身体愈虚弱,对痛觉的感受便越明显。
楚江梨不知道,卫珠凤之所以没有痛感,是因为两种毒素在她的身体中,起着互相抗衡的作用。
而白清安没有,他体内只有方才吞进去的幽思,他已然受了幽思的侵蚀,但表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楚江梨发现白清安总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希望得到她的垂爱。
她有时想不通白清安究竟为何这样做。
白清安却又笑了,他笑得眉眼弯弯,这模样倒是楚江梨从未见过的好看,就像杏花开了一般,神色痴迷落在少女身上。
“阿梨怜我,那我现在死了也无妨。”
若非他口中渗出的鲜血,楚江梨当真以为他什么事都没有。
“我在归云阁时,我的父亲、母亲或是姊姊,都不意我的死活。归云阁炼药,他们将含有幽思的毒素喂入我的口中。”
“那时我才十岁。”
“疼得在地上打滚,我唤着‘爹,娘我疼’,房门从外紧锁,没有任何回声。”
“我在地上坐着,到夜色寂然,到日出林霏。”
白清安说起这话时,声音轻飘飘的,冷冰冰的,同往日里无异,楚江梨却听出几分伤神。
楚江梨知道,他只说了这么一次,可是不知在那时白清安究竟有过几次这样的遭遇。
倾城绝艳的上仙界白月光花神,在自己山中却落得个人嫌狗厌。
楚江梨不明白,白清安人生得好看,修炼天赋又高,除了体弱些,为何在归云阁中会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对待?
既然厌弃他,当一直厌弃。
为何白清安最后会成为归云阁的少阁主?
白清安擦拭着自己唇边的鲜血,神色漠然,抬手碰到了烛台,“哐当”一声,烛油落地,盈出一小片晶莹,倒映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和他泪盈盈的双眸。
白清安埋头,青丝垂下,他的身形那样瘦弱,从楚江梨的视角看过去,甚至能看到他苍白的脖颈,虚托的白裳之下,翩翩起飞的蝴蝶骨。
白清安抽丝剥茧,将往日的不堪尽数展现在了她眼前。
他那样羸弱,一路走到今日却咽下了不少苦头。
楚江梨总以为白清安清冷,从儿时应当就是闷葫芦一个,可能是成长环境过于压抑,每天父母逼着他练这个、练那个的。
实则却并非如此。
他的沉默寡言来源于长时间的漠视、冷眼或者随时会被抛弃缺失的安全感。
白清安的呼吸、吞咽泪水,带动翩然的蝴蝶骨,微微耸动,眼泪滑落在了楚江梨的手背上。
泪是温热的。
他的心却越来越觉得冷。
疼痛折磨他,过往的回忆也折磨着他。
楚江梨抬手擦拭着白清安的眼泪,泪水滚烫,几乎烫伤楚江梨的手背,将她的心口也刺得疼痛难忍、鲜血垂流,目眢心忳。